杨树多和吕满仓是青川村的一对老对头!
这天下午,杨树多正在自家门前劈柴,忽然,他看见邻居吕满仓走了过来,便连忙侧过身去,装作没看见。很快,吕满仓便来到了杨树多的面前,脸上堆满了笑。杨树多能看出,吕满仓不是来找麻烦的,但他脸上的笑却是硬挤出来的,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杨树多不禁想:这几十年来,吕满仓每次见到我,不都是板着个脸,高昂着头吗?今天咋这副模样?
杨树多正在心里头嘀咕着,吕满仓已经搓着手,开了口:“树多,在劈柴啊?”这明显是想搭讪,杨树多却连哼都没哼一下,继续劈着柴。吕满仓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出话来。望着杨树多的背影,吕满仓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回家去了。
杨树多心里头不停地掂量着:按理说,吕满仓求任何人,也不可能求到我头上啊……
原来,杨树多和吕满仓年轻时,都身强力壮,谁也不服谁。一次,他俩在同一张酒桌上喝酒,杨树多夸耀自己是村里力气最大的人,吕满仓当然不服气,当场就提出要比个高下。
比高下的方式是抵棍,就是两人各用一只手,分别抓住一根粗木棍的一端,然后用力向另一端推,谁被推得后退一步,谁便算是输了。
两人找来一根木棍,抵起了棍,一时间,谁也不能将谁推得后退一步。这时,吕满仓的酒劲上来了,手上力道便减了许多,杨树多瞅准机会,手上猛一加力,竟将吕满仓推得一连后退了三步,吕满仓输了!
吕满仓知道自己输的原因,于是要求第二天再与杨树多抵一回棍。杨树多却以为吕满仓不服输,在故意找碴,不肯答应。吕满仓气坏了,当场便与杨树多扭打了起来,众人死命地拉扯,才将两人分了开来。从此,两人便成了对头。
杨树多原以为,他不搭理吕满仓,吕满仓便会知趣而退。谁知第二天上午,吕满仓又来了……一连五天,吕满仓天天赔着笑脸,来找杨树多说话,杨树多却硬是没开过一回口!
第六天下午,吕满仓又来到杨家门前,不停地四下张望。杨树多的老婆见了,于心不忍,说:“吕满仓,你有啥话就对我说吧,我一定转告杨树多!”吕满仓犹豫了一下,道:“我想与杨树多重归于好,还想让我儿子与你家儿子像一对朋友那样,常来常往……哎,这事儿我还是得等树多回来,跟他说。”
原来,两家的儿子都在广州打工,因为父辈是老对头,两人竟也像小对头似的,不相往来。
傍晚,杨树多回到了家中,老婆就把吕满仓的话,说给他听了。
杨树多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因为咱儿子所在的那家工厂,效益好、工资高,所以他想让咱儿子,把他儿子也介绍过去?这吕满仓也太会盘算了,几十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与我和好,如今为了这事儿,他竟然不惜如此低声下气……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主意拿定,杨树多对吕满仓更加不理不睬了,可一连几天,吕满仓仍然天天赔着笑脸,想与杨树多搭上话头。
这天下午,杨树多躲吕满仓躲得烦了,干脆出门去乡里表弟家走亲戚。晚上八点多钟,忽然下起了大雨,杨树多老婆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杨树多回来,便给表弟家打了电话,得知杨树多大约半个小时前就回来了,就知道他这是被大雨困在了路上。
杨树多老婆想给他送伞去,但屋外漆黑一片,她哪里敢去?这时,吕满仓撑着一把雨伞,走了过来,问:“树多在家吗?”杨树多老婆把情况说给他听了。吕满仓说:“我给他送伞去!”说着,便从杨树多老婆手中拿过了伞,向村外走去。
乡里回青川村的路只有一条,吕满仓怕杨树多在暗处躲雨,两人错过了,便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大声叫着杨树多的名字。
吕满仓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听到了一声迟疑的应答:“我……我在这儿??”
吕满仓连忙跑了过去,用手电筒一照,只见杨树多正站在一条深水沟里,浑身都湿透了。杨树多告诉吕满仓,半个小时前,他正冒雨赶路,忽然脚底下一滑,摔到了那条深沟里,怎么也爬不上来。吕满仓连忙伸出手去,使足力气,将杨树多拽了上来。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青川村的方向走去,进了村口,杨树多道:“满仓,今晚多亏了你,否则我非得在那条沟里被困上一夜!我知道你想让我儿子帮忙,你说,到底是啥事儿?”吕满仓听了,哈哈一笑,说道:“我没想让你儿子帮啥忙,我只是想让两家的孩子能常来常往。”
原来不久前,吕满仓听说了一桩事情:邻乡的一位小伙子,在深圳打工,突然得了急病,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平日里没有联系过一位同乡,下班后,又与工友们不相往来,所以他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也没有人送他上医院,只得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等他的父母千里迢迢地赶到深圳,他已经死在了出租屋里……
这桩事情,让吕满仓感到很是担心。于是,他想让自己儿子与也在广州打工的杨树多的儿子,能够经常来往,相互照应!
杨树多听得目瞪口呆,醒过神来,连连点头:“满仓,你说得对啊!我这就给我儿子打电话,让他俩以后多来往!”
吕满仓也点了点头:“树多,我还有一个想法。改天,我俩花点时间,将附近几个村子里,在广州打工的人的联系方式问到手,然后告诉他俩,让他俩主动联系,互相照应。亲不亲,故乡人啊!”
杨树多又点起了头:“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说着,他在电话上,按起了自己儿子的手机号码……
作者:裴文兵 《故事会》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