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日记》里提到过的人名将近2000个,有个保姆,有姓无名,叫许妈,南通人,20世纪30年代曾在鲁迅家里做工。
许妈以前在家是做农活的,在海婴的印象中,她体格健壮;常到周府做客的女作家萧红提及这位保姆,将她描述为“矮胖胖的”。
许妈虽然年事已高,却勤劳肯干,照应孩子不辞辛苦。海婴从小患有过敏性支气管哮喘,每到春秋时节,容易导致花粉过敏,晚间尤其严重,睡觉不能平卧。许妈常常把海婴扶抱在胸前坐着,她几乎一夜不能合眼。直到东方发白,海婴喘息稍停,许妈才把他輕轻放下来睡,而自己又得起身忙活去了。
许妈没有什么文化,甚至连名字都无法查证,却自有她做人的道理,时常以此教导海婴。她说:“孩子要孝敬父母,不要吵父母。”海婴小时候不懂得父亲夜里写作,白天需要休息,常去书房打扰,每当此时,许妈就急忙催促他离开,怕吵醒了大先生。
当然,许妈也不免有疏忽或者做错事的时候。
有一次,鲁迅和许广平在楼下饭厅吃饭,许妈带着海婴在楼上书房玩,竟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页页撕下来,从阳台上撒开去,如同放风筝一样。还有一次,鲁迅写完稿子,未及收起就去吃饭,许妈来打扫房间,擦桌子时顺手把稿子抹到地上,然后当废纸扫掉了。
这些错其实都不算小,可鲁迅从不对许妈加以责备,更没有因此辞退,只在叹息之余告诉她,以后不可再错。
许妈在周府6年多,吃苦耐劳,鲁迅一家也没有把她当外人。鲁迅教海婴对许妈要叫姆妈,不许直呼其名。鲁迅还请许妈和海婴到照相馆合影,并将照片寄给远在北京的老母亲。
1936年10月19日清晨,海婴从睡梦中醒来,刚穿好衣服,许妈来到三楼,眼圈发红,强抑着泪水,对他说:“爸爸没了……”
鲁迅去世后,这个家的顶梁柱没了,缺少了重要的经济来源。许妈明白事理,主动对许广平说:“大先生已不在世,许先生也很艰难,我回家养老去吧。”
临走时,彼此依依不舍,许妈流着泪答应海婴,以后每年都来看他,却一直没来。
直到1946年春天,海婴上初中三年级,许妈这才实现了当年的承诺。此时,她已年过六旬,头发花白,步履蹒跚。许妈见到海婴很高兴,但又很伤感地说:“弟弟,这次看你长这么大了,回去也放心了,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
分别时,许妈含着眼泪,说不出话,默默地给海婴塞了一些零用钱。从那以后,海婴再也没见到她那慈祥而饱经风霜的面庞,只能对着她留下的照片,沉入深深的思念之中。
(摘自《现代家庭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