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坛上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文人宜散不宜聚。至今在报刊上还偶有所见。据说,它源自知名作家孙犁。孙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以为文人宜散不宜聚。一集中,一结为团体,就必然分散很多精力,影响写作。”
从写作需要安静的环境和集中的时间方面来说,孙先生所言极是。作家们可能都有这样的体会,当你文思如泉、下笔有神的时候,一声门铃、一个电话可能就使你断了思路,再无从下笔。宋朝诗人潘大临就被干扰断送了一首好诗。这天他正在床上闲卧,听到屋外响起风雨声。冷不丁的,他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诗:“满城风雨近重阳。”好诗呀!潘诗人高兴地连忙下床把它寫在了墙壁上。恰恰在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谁呀?收房租的!顿时,潘大临诗兴大败,再也写不下去了。不过这事后来又有逆转,潘诗人的那句好诗竟然化作成语“满城风雨”流传下来。
自古以来,文人们还是喜欢时不时地聚一聚的。当年,孔夫子有两件高兴的事儿:第一件是读书学习。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第二件就是和同学不期而聚。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在这里说的“朋”不同于现代“朋友”的“朋”。现代的“朋友”是指彼此有交情的人。上古时代是称同门为朋,同志为友。同门即同学。 当年孔子退出政坛后,致力于编修诗、书、礼、乐,少不了有些疑问想与人商讨。这时恰好有同学来访,倘能切磋切磋,破疑解惑岂不是大喜过望?
再看看中国文学史,文人相聚,竟聚出了不少佳话。东晋穆帝永和九年(353),王羲之和谢安、孙绰一帮文人墨客来到兰亭风景区,饮酒赋诗,畅叙幽情。事后,本以书法著称的王羲之一挥而就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兰亭集序》,而他书写的《兰亭集序》也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一次文人聚会,竟弄出了两件宝。
宋仁宗庆历五年(1045),涂州市长欧阳修带着一群诗人作家到市郊搞了一场宋版“兰亭会”。游山玩水、饮酒作乐一番后,欧阳修带着醉意一气呵成弄出了一篇名传千古的《醉翁亭记》。
这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 一般人喝酒就是喝酒,游玩就是游玩,可是文人不一样,推杯换盏之后,观山赏水之余,有人就能弄出一些美篇佳作来,甚至是传世之作。这种现象倒是值得专家学者研究研究。
今天的文人似乎更喜欢相聚。现在交通、通信空前发达,聚会变得更容易,更方便。每有聚会,来自天南海北的文友济济一堂,相见甚欢。或相互学习、交流思想,或参观游览、增长见识,或交朋会友、把酒言欢。也许是聚会可以产生强大的气场、激发灵感,有人当场吟诗填词,有人则连夜赶写文章。在下多次忝列此种聚会,深感获益匪浅,也曾被“逼”写了一些文章。至今,我的书架上放有十几本聚会的文集。多年后翻阅,还倍感亲切。
当然,这样的雅会也有不雅的杂音。有人为个人恩怨嘈嘈杂杂,有人为争名谋利嗡嗡营营,还有人一言不合便恶言相向,甚至破口大骂,难怪有人因此发出“文人宜散不宜聚”之感叹。
人是群居动物,离合聚散本是平常之事。不过,文人既然被称为文人,就要有文人的样子才好。聚,能开阔视野,活跃思维,取人长,补已短;散,能坐得住冷板凳,拿得出作品。文人有作品,才不枉称文人。至于那些嗡嗡嘈嘈的杂音,都別理它,让它自生自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