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刚好是100年前,奥匈帝国作家卡夫卡写成了中篇小说《变形记》,讲了一个悲惨而黄丹的故事:主人公格里高尔·萨姆沙是一位推销员,有一天,他突然变成了一只甲壳虫,然后被家人赶出家门,直到冻毙街头,一命呜呼。
在大学时代,最初读这部小说的时候,时常惊叹于卡夫卡的愤世嫉俗,以及奥匈帝国作家们的脑洞之大。奥匈帝国在一战之后分崩离析,奥地利、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等纷纷分离出来,散作一群在国际政治博弈中一直都缺乏存在感的中东欧小国。
但作为一种阶段性历史现象,繁星璀璨的奥匈帝国作家群体却是一个特殊存在,卡夫卡、茨威格和哈谢克(《好兵帅克》作者)是最著名的三位。他们的作品选材不尽相同,但无不拥有擅长心理和细节描写的细腻特点,并且充斥着一种对社会的深刻失望。茨威格最后与妻子一起服毒自杀。
卡夫卡的《变形记》是这种失望感的最好诠释。很多文艺批评家认为,《变形记》体现了物质主义对人的异化,人们在物质和利益面前抛弃了亲情,即便是血缘关系,在金钱面前也是一文不值。
主人公格里高尔是一位勤奋的男人,他任劳任怨,是家庭的经济支柱。父亲破产,欠下债务,要靠儿子的推销员工作来还债;妹妹要上音乐学院,学费很高,也寄希望于哥哥的工作。总之,格里高尔是一个家庭的绝对支柱,父母和妹妹都很喜欢他。
但遗憾的是,突然有一天早上,格里高尔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壳虫。对,不是别的,就是我们在地球上见到的那种甲壳虫,只是像一个人那么大。一切都毫无征兆,猝不及防。变成甲壳虫带来的最大问题,不是变成非人类,所以找不到女朋友,而是失去了劳动能力,失去了赚钱养家的能力。
于是,家人开始嫌弃他。尽管变成了甲壳虫,但我们依然用这个“他”,因为在小说中,他一直都有着人的思维,体味着人情的冷暖。他被赶出家门,父亲朝他扔了一个烂苹果,嵌入他的甲壳里。最后,他死了,没有家人在身边。他死了之后,家人重新出去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活得好好的。
《变形记》是一篇虚构的小说,它看起来是反家庭价值的,很多文艺批评家对它也持批评态度。在现实中,卡夫卡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他曾向父亲谈到自己的一位偶像,但父亲不以为然,说那人恶心地像一只甲壳虫。显然,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都不同程度是小说家现实生活和情感经历的某种映射。
家庭是一个人最可靠的港湾,人类很多美好的品质都衍生于对家人的责任和感恩,而那些要人抛弃家人,摧毁家庭价值,鼓励亲人之间反目成仇的东西,都是值得警惕的。比如,一些所谓的狼性企业,就有这种奇特的价值观,但很多人竟然认为它很厉害,真是咄咄怪事。
我相信,卡夫卡并不是号召人们去反对家庭价值,相反,可能他一直对自己缺失家人的关怀而耿耿于怀。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这篇小说告诉我们,良好的家庭关系,即便是再亲密的子女和父母,同胞兄妹之间也应该有一定的边界感,“边界”的存在并非疏远,而是通过绝不“越界”,来确保亲密关系的持久和稳定。在小说里,主人公和父母妹妹之间的经济关系就明显“越界”了,他过度承担了经济责任。因为,他死了,家人自食其力,反而过得不错。
千万不要活成一只甲壳虫,自己活得好,也是对家人的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