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简爱》,我发现人活着的底气,真不是物质能给的

发布者:菱草 2021-12-20 05:10 原作者: 不有趣灵魂来自: 玩你自己

物质生活是人的外衣,光鲜亮丽的衣服,自然会增加一个人的气色。

但是再好的衣物,也改变不了人内在的东西,梭罗说:一只呆头鹅,再怎么打扮,也是呆头鹅。

诚如梭罗所言,再丰富的物质,也掩盖不了贫瘠的内心,除非他不说话,一说话,内在的贫瘠就出来了。

俗人穿上僧衣,也只是俗人,而佛就算袒露着肚子,什么也不穿,身上也佛光闪闪。

英国作家夏洛蒂·勃朗特一举成名的小说《简爱》女主人公简爱命运坎坷,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被寄养在舅舅家里。

很不幸,疼爱她的舅舅没多久也去世了,剩下舅妈,对简爱可不怎么友好,她视简爱为眼中钉,对简爱是又打又骂。

舅妈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很好,给他们漂亮的玩具,什么家务也不让他们干,对简爱呢?又打又骂又不给玩具。

总之,简爱是寄人篱下,她缺乏漂亮玩具,也没有漂亮衣服,连偶尔躲起来看书,还要被各种挤兑。

她的处境,比舅妈家的佣人还要尴尬,因为她年幼体弱,干不了佣人干的活,所以被嫌弃比佣人还不如。

但是简爱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什么,表兄妹们不和她玩,她就自己玩,心里还看不上他们的粗鲁,人家欺负她,她就还手,哪怕打不过,也要反抗。

孩子就这点好,不知道自卑是啥,别的小朋友有漂亮的玩具,自己没有,最多只是羡慕一下,从来不会考虑到身份地位物质上的问题。

对于孩子来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们看见的人,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这个人不是少爷,不是公子,而自己也不是穷人。

鲁迅在《故乡》里,写少年的闰土,天真活泼,不知道鲁迅和自己的有什么不同,他告诉鲁迅许多有趣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时候,两人可谓亲密无间。

可是很多年后,闰土成了几个孩子的父亲,鲁迅回乡再见闰土,原本还挺激动,可是闰土恭敬地叫了一声“老爷”,说起曾经两人一起玩,他只是一个劲地说,那时候不懂事。

如果说少年的闰土在鲁迅面前,或者说在生活面前,是站着的,那么中年的闰土大叔,却跪起来了。

曾经他站着,可让他站起来的,不是物质。

现在他跪着了,让他跪着的,却真的是物质了。

简爱也是站着的,虽然她很穷,力气也小,干不了什么活儿,但她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能让她跪下。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里说:

“是强力创造了最初的奴隶,又是奴隶的怯懦使他们永世为奴。”

奴隶社会的时候,奴隶的儿子,生来就是奴隶,这就像《追风筝的人》里面,哈桑的父亲是一个下人,所以哈桑生来就是下人,他只能给阿米尔汗少爷洗衣服,伺候他吃饭睡觉。

民国的时候,清王朝灭亡了,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贵族没了,但是人们还是“自觉为奴”,见到达官贵人还是忍不住膝盖发软。

五四运动后,鲁迅说,现在该去披露人民骨子里的奴性了!鲁迅果然以笔做手术刀,开始进行国民性手术了。

在他的笔下,阿q在见到某个“老爷”时,人家还没要他怎么样,他自己就腿软了,先跪下去了,其实那时候,已经民国了,跪这个行为已经废除了。

再到现在,平等、自由这几个字贴得到处都是,可是有些人看到有钱人,看到有权的人,膝盖虽然跪不下去了,但是整个人却开始低三下四、卑躬屈膝了。

简爱进了学校,刻苦学习,最终学有所成,弹琴画画,样样拿手,她找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

简爱生活的那个环境,家庭教师是一份让人很瞧不起的工作,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作家夏洛蒂·勃朗特说:“私人教师……是没有存在意义的,根本不被当作活的、有理性的人看待”。

简爱自己也担心过,担心雇主不好相处,但她觉得,假如不好相处,那就不相处,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没必要去讨好谁。

事实证明,虽然庄园里的大多数人都好相处,但雇主罗切斯特确实“不太好相处”,一开始他言语刻薄刁钻,处处试图为难简爱。

可是简爱一直不卑不亢,她做好了自己该做的,对于无礼的要求,不假辞色,从不觉得自己只是家庭教师就处处妥协,也不觉得自己“位卑”而低声下气。

相反,她和雇主谈天说地,倾诉辩论,两人相互理解了对方。

罗切斯特也越来越欣赏简爱。

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自己都不能高看自己,那么就真的所有人都可以看低她,一个人如果自甘下贱,她就真的“下贱”了。

只有一颗扬起的脑袋,才能时刻看见天空,低着头,看见的都是阴影。

简爱能赢得罗切斯特的尊重,首先就是因为她始终站着活,而不是跪着生,当一个人跪着生存的时候,不管他拥有什么,他的脑袋已经比人低了。

就在简爱在雇主罗切斯特面前独立而自由的时候,爱情已经悄悄向她靠近。

罗切斯特有钱,有地位,想嫁给他的人也多,但他明白,很多人不是嫁给他,而是嫁给他的钱。

他喜欢简爱,尽管简爱贫穷、弱小、相貌平庸。

爱情来得猝不及防,她简直幸福得像做梦一样,第二天,罗切斯特要把存在银行的珠宝送给她,“我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我要让所有人都承认,你是个美人,我要让你穿上缎子和花边衣服,戴上无价的面纱。”

她说:那我就不是简爱了。

她拒绝了,什么也不要,她不是物质可以打发的女子,物质收买不了她的灵魂,贵重的珠宝和漂亮衣服征服不了她的心,尽管现在她穿的朴素,但她的心,华丽又丰富。

她不接受贵重的礼物和漂亮的衣服,就是因为她要保持这这份独立的自由,她不会成为依靠他生活的女子,也不会成为他生活里的附庸。

她爱罗切斯特,可是当她得知罗切斯特15年前就已经结过婚的时候,她选择离开。

她说过:

“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缈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

如果上帝赐予我一点美,许多钱,我就要你难以离开我,就象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以社会生活和习俗的准则和你说话,而是我的心灵同你的心灵讲话。”

一个人凭什么和别人平等地站在一起呢?

如果凭借物质,简爱贫穷,这世界有很多人都比她富裕。

如果凭借美貌,简爱相貌平平,皮肤还不白,肤白貌美大长腿多的是。

如果凭借地位,她只是一个家庭教师,世界上的贵族不说千千万万,但起码也是一大把,她面前的罗切斯特就是。

她站着的底气,从来不是物质,不是美貌,也不是地位,而是她的灵魂,是她那颗心。

只要她那颗心站着,她就不比任何人卑微。

契诃夫的弟弟在给他写信时说了一句“你的微不足道的弟弟”,本来只是一句谦虚的话,可是契诃夫回信说:“又不是面对上帝,你无需承认自己的微不足道。”

在人面前,每个人都一样,我记得某个作家说,当我想到上帝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使我自卑,除了上帝。

物质给不了人站着的灵魂,可是上帝在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设定了灵魂的平等和自由。

老舍小时候,看到邻居家杀猪过年,吃鲜肉饺子,他问母亲:“妈,是一个肉丸的饺子好吃,还是咱家的菜饺子好吃?”

母亲说:“用自己挣来的钱买面、割肉,饺子是自己捏的,就好吃,就吃得香,吃得硬气。”

当罗切斯特要给简爱贵重的首饰和漂亮衣服的时候,简爱知道,虽然自己可以轻松获得那些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那东西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的,你拿了,意义就变了。

到了后来,因为罗切斯特的欺骗,她依然选择离开,可是那个时代,女人写作都受歧视,外面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简爱流落在外,饥寒交迫。

“我现在的处境已由不得我面子问题了,我不得不切入正题了。我身无分文,又无亲无友,我必须我找点活儿干才可以。可能干些什么呢?我向谁求救,求谁又能帮助呢?‘你知不知道附近是否有谁家需要佣人?’”

她甚至沦落到乞讨为生:

“你能给我一点儿面包吗?我实在是饿极了”。

有时候,一个人如果要硬气地活着,代价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这世间,极少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牵涉到自由和人格的问题,你要么付出极大的辛苦,要么付出人格和自由。

就像贝多芬对人类的告诫那样:人啊,你当自助。

我们的前辈已经告诉了我们,自助者天助,一个人要想活得像个人样,首先就要把自己当一个人,那不是物质的傀儡,不是他人的附庸,不是钱财的奴隶。

《牧羊少年的奇幻旅程》中说:当你真正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确实,当你真正想做什么的时候,哪怕明知前面有荆棘丛生,哪怕明知前面阻碍重重,但你还是会向前,而那些东西,最终也会被你踩在脚下,成为你看见更远的风景的垫脚石。

简爱很幸运,她得到了牧师的收留,而这个牧师,恰好是她的表哥。

她最终也得到了叔叔的遗产,一跃成为一个富人,还和落魄后的罗切斯特生活在一起了。

当然,最后的结局无疑是狗血的,作家夏洛蒂·勃朗特也没有为简爱找到出路,如果通过自己的努力,她一辈子多半只能成为一个女性工人。

这是时代的限制,但是就算没有这最后的“幸运”,看过这本书的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活生生的,始终让灵魂站着的人的形象。

这个形象告诉了所有人,内心的自由和平等,那是人真正深入骨髓的财富,更是一个人活得硬气的最大的底气。

人这颗脑袋,挂在脖子上,实在算不得坚固,很容易就低下去,向生活,向传统,向权势。

这颗头昂扬着,也实在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人。

19世纪,工业革命之后,英国成了头号工业王国,但仍然是钱财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大多数人只是工厂里的一颗螺丝钉,拼尽全力为工厂干活,帮资本家赚钱,同时养活自己。

生活在那个年代,对有些女子来说,是福音,因为她们只要嫁给一个有钱人,一辈子就吃喝不愁,这也是许多女子的梦想,所以当“女权革命”开始的时候,反抗声最大的,不是男人,而是那些贵妇人。

为什么要反抗呢?因为一旦像女权主义说的那样,女人和男人平等,女人也要出去干活赚钱,她们的好日子就算过到头了。

但夏洛蒂·勃朗特不愿意接受这种命运,她读书学习不是为了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好看的花瓶,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像“简爱”一样,干过家庭教师,这份职业让她受尽屈辱,因此讨厌万分。

她写作,20岁时将自己的作品寄给一位浪漫主义诗人,得到的不是鼓励,而是羞辱。

她写作被骂伤风败俗,被说是离经叛道,如果你想跪着活,谁都不会在意你,但如果你想站着生,就注定要遭受苦难,就像鸟儿要冲破蛋壳,就像蝴蝶必要挣脱出蛹。

夏洛蒂·勃朗特没有被那位知名作家唬住,很多年后,当《简爱》这本书大流行之时,就是她对所有人的回答。

实际上,在我们的生活里,有很多事情我们也许无能为力,但有一件事情,每个人都可以去做,那就是决定自己以什么样的心态去生活,那就是自己决定自己是站着还是跪着。

当然,决定站着,绝不是不懂变通,遇到一点让自己不爽的事情,就像冲天炮一样炸了。

真正站着活的人,哪怕忍受着生活的苦难,也要保持自己做人的尊严,那不是你的行为永不屈服,而是你的灵魂始终站着,他不曾倒下。

灵魂一旦倒下了,人就真的倒下了。

因为灵魂倒下了的人,不管他拥有什么,他都跪着了。

木心有很长一段苦难的岁月,他掏粪、收垃圾,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但是一旦回到自己家里,他就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

他的灵魂,从来都是站着的。

黄永玉和汪曾祺都有一段受难的岁月,干着重活,吃不饱饭,汪曾祺就去捉蝈蝈,放在火里烤熟了吃,吃出了人间美味。

黄永玉呢?在山里吃不饱饭,就去打猎,就去钓鱼,苦难的日子里,他们还是以玩的心态去活着,没有被苦难压弯了头,就更加不要说让灵魂低头了。

人啊,只要灵魂站着,哪怕人立在最深的深渊里,哪怕你的腰被生活压弯了,但只要你不曾屈服于这苦难,只要自己不曾屈服于权势,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简爱》这本书,读过很多遍,一开始读,读到一个爱情故事。

后来再读,读到人的自由和平等。

就像萧红一样,萧红为了自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简爱一生,可以说是为了自由再努力,她不屈服于舅妈的统治,不屈服于表亲的压迫,后来她不屈服于雇主的权威,再后来有了爱情,又不屈服于物质和权势。

可是读到后面,读到一个真正站着的人,这个人也许很穷,也许没有权利,也许长大不是很好看,她没有让人羡慕的地方,但是她始终行使着上帝给她的权利,让灵魂站起来,并且始终站着。

她站着,不是因为她有很多钱,她在没有钱的时候,同样站得硬气。

我问上帝:“这是为什么?”

上帝回答:“这是我给所有人的权利,是你们生来就有的,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如何行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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