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译自明·冯梦龙《情史》
01
钱塘县有一个读书人,妻子早亡,一人独居在城郊。此人年少轻狂,性情放荡不羁。
一次,偶然在集市上购得一轴唐伯虎的绢画《桂花仙子图》,回到家就把它悬挂在书斋。
此后,朝夕伏在案几上瞪目注视画中桂花仙子。日思夜想,心中也想娶到一个像画中仙子一样的配偶。书生时常来到园圃内,采撷鲜花香果进献画中仙子。
一天晚上,一个年方二八的女郎踏着月色飘然而至,见她衣袂飘飘,容颜娇丽,世所罕见。
书生心下好奇,便询问她住址,女郎笑着答道:“家在东墙。”
书生知道东邻家中并无此女子,但因贪恋她美色,且心中狂放无法自制,于是拥她进入卧室帷帐内,女郎此时娇媚横生。二人当夜极尽欢昵。
拂晓时分,女子仓促辞别出门,天色将暗时则再次返回。
女子每晚归来,室内都散发一股奇异的灵香,枕席间也熏得芬香扑鼻。女子时常讲起蓬莱、阆苑之事,读书人听了颇为惊讶。
自此,二人夜夜幽会,从无间断。
02
几个月后,亲戚们都已知晓此事,夜间纷纷过来倚门窃听,有的则在墙上凿洞窥伺,见那女子容颜绝代,不像是世俗凡尘之人,纷纷惊叹不已,于是怀疑她是狐媚之流所变幻。
一次,趁读书人外出,几个亲戚请来一个南昌道士前来除妖。道士来到书斋后,先是打开剑匣,随后取出一把宝剑在屋内四处搜寻。最后走到《桂花仙子图》前,用剑指着画中仙子,厉声叱责道:“莫不是你在此作祟?且尝试我手中宝剑!”
还未出剑,忽听画中传来声音:“我本是昆仑山女,因与此处郎君有累世姻缘,这才暂且与他情意缠绵!”
说罢,厉声训斥道士:“你又有什么禁锢之术?妄想制服于我?”
随后又对后面的书生亲戚说道:“你们今日竟做出此等行径!此地不可留也!”
话音未落,道士已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只见他抬头怔怔仰视着画像,随后用宝剑抵住自己心窝,最后小步迅速倒退至门外!
见此景:在场之人个个吓得惊恐号叫。于是密谋焚烧画像。
不一会儿,晴天白昼忽然转为阴暗,进而狂风暴起,云雾尘埃在书斋内暴虐不停。过了很久,风暴才停息,再看那幅画时,只见画中笔墨已渐隐渐退,如同被水洗过,最后只留下一轴空白绢布。
事后,有邻家孩童说:天色昏黑之时,见一个身穿轻纱衣,脚穿丝罗袜的神女腾空而去。
03
书生归来,听说家中之事,大为惊异。这时方才醒悟:自己邂逅的女郎乃是仙游的神女。后来,这神女留下的异香整月不散。
读书人此后愈发神情凄婉,整日郁郁寡欢,前后请了数十个画师,想要复原《桂花仙子图》,但终因画技粗拙,无力回天。
自此,一生未再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