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武则天当朝时期的一个朝会,气氛有些紧张。御史中丞宋璟弹劾张宗昌、张易之兄弟谋反。二张兄弟深得武则天的喜爱,一直陪侍了八年之久,这期间屡次的加官进爵,二人一度权倾朝野,就连武则天的侄儿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都争着为二人执鞭牵马。
一听到弹劾皇上身边的“贵人”,众官员顿时装懵,不敢说话。这时,角落里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老宋说的关系到社稷大业,陛下理应听取。”这个瘦小的老头其貌不扬,眉宇间却有一股正气。他叫李邕,当时只是个八品谏官。众人惊异此人大胆之举,而武则天见有人附和,方准了宋的奏。
李邕是个行书碑文大家,书法风格奇伟倜傥,李后主称赞“李邕得右将军之气而失于体格”。他做官亦如自己书法一样硬朗耿介,可惜最后为中书令李林甫构陷,含冤杖死。
当时,因为李邕擅写碑文,朝中的名门世族和各地寺观,都争着以优厚的报酬请他撰写,以至于当时的人都一致认为,自古以来卖文获利者,没有谁能比得过李邕。
对于古代文人士大夫而言,书法无疑是一项必备技能,尤其当唐太宗李世民设立书学,建立以书取仕制度之后,在朝为官的文人大多都对书法略知一二,一部中国书法史几乎就是一部官员书法史。而这其中,书艺精湛且清正廉洁的颜真卿、柳公权、黄道周……等名字更是熠熠生辉,在黑与白、虚与实的对立中,他们用书法和品行挥洒出了自己的人格高度。
这些古代书法家,为何成了清官廉吏?一个直接的原因,是他们大都“不差钱”。韩愈也不遑多让,刘禹锡说他“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其“吸金”能力可见一斑。柳公权也业务广泛,成了唐朝中期最大的书法作品供应商。如果朝中有大臣死了,碑文如果不是柳公权写的,外人就会认为是这家的子孙不孝,舍不得花钱;凡有外番小国的使臣前来长安进贡,都会另携带有不少托买柳书的钱,要不然就会有被人说没文化的危险。如此一来,书法家们的“财源”自然绵延不绝。
门风家训的薪火相传也是其为官廉洁的内因。他们骨子里濡染浸润的,不仅有士大夫情怀的千载继承,也有家族的道德传承。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黄道周,三十八岁那年考中进士后,老乡送来一块珍贵砚台,他吩咐仆人日夜不停,追了千里也要把砚台送还。
之后,黄道周奉命主持乡试,许多权贵人家或亲自出马或派人拜访,试图以巨款买通人情,他硬是不为所动。颜真卿为官近五十年,两袖清风,即使穷得叮当响也没生过以权谋私的念头。
唐朝书法家、柳公权之兄柳公绰,上任时就遇上荒年,为节约粮食,他一县尉饿起了肚子,每顿饭不超过一碗,直到收成变好才恢复正常饭量……清廉、公正、刚毅,正是家族历代传承不衰的优秀文化,在他们身上得到集中体现。
书法家们的廉洁品行,不仅有家族的道德传承,更关乎个人的德行修养。从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到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从文字内容到笔墨线条,无不弥漫着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体现着他们作为文人士大夫的人格精神和思想情怀。他们的书法作品和他们的学识修养、人格魅力融为一体,光芒四射,百代流芳。所谓“颜筋柳骨”,不仅指颜柳的书法,更代表着他们的铮铮铁骨,和做人、做官的态度。
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亦是一例。说是有一年,郑板桥偶遇一名自称“糊涂老人”的老儒,两人交谈十分投契。郑板桥便题写了“难得糊涂”四字,并盖上了自己的名章“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
后来,郑板桥由山东范县调任潍县知县,上任之日正遇百年罕见的旱灾,而钦差姚耀宗却不闻不问。妻相劝:既然皇上不問,钦差不理,你就装作糊涂嘛!郑板桥怒言:“装糊涂,我装不来!”“难得糊涂”的题书,是他在当时黑暗的官场上无法展现宏志的一种抗议之声。
古人云:“书品即人品。”这些流传于世的大家和书法作品,包含的“正心”“育人”“廉政”等思想,至今仍带给我们源源不绝的启迪。(摘自在《廉政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