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耿直市长把法庭审判索赔情况向王新明、杨弘通报。“我们的索赔诉求不容乐观。”耿直面色阴沉道。
“为什么?”王新明问。
“交通厅、市法院、特区管委联合对国道辅道现场勘测,结果与财政局提供的投资数字不相吻合。即使补偿,也不会如数给。更重要的是,交通厅——”这时龙根突然进,耿直话打住。
王新明示意龙根坐下,敦促耿直:“继续说!”
耿直看看龙根,接着说:“交通厅副厅长路先说,1998年春,我市修国道辅道时,李厅长来特区管委视察,在酒桌上承诺,如果龙主任喝10杯茅台酒,就给1000万。”
王新明、杨弘惊呆,龙根淡定。
王新明半信半疑:“此事当真?”
耿直说:“李厅长后来是否兑现,路先也不知。”
杨弘接话:“孔庙村民一直告赵根贪占上面给村民追加的土地补偿款;特区管委班子闹矛盾也是因为追加修路占地补偿款。现在是否有补偿款?又成了交通厅能否给我们理赔的关键证据。难道给村民追加土地补偿是空穴来风吗?”
王新明扫视龙根:“龙主任,对此该怎么解释?”
龙根干咳一声,掩饰窘迫和惶恐:“不是空穴来风,只能说有风无雨。首先,市财政没有给这笔钱,王书记和耿市长最清楚。至于省交通厅路先说,我喝十杯茅台酒,李厅长说给我们1000万,确实真,我也拼上老命喝了。但是,那只是厅长在酒桌上的戏言,他实际没有给。”
杨弘指出问题关键点:“如果没有这笔款,为什么刘喜贵暗示让赵根盗账?”
龙根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前段时间陈得索、李周调查的结论是什么?”
杨弘说明原因:“‘小旋兜’和‘能不够’偷特区管委的账,是由赵根指使,其动机是怕特区管委征地返还给孔庙村委的15万回扣露馅。”
龙根又问:“难道陈得索、李周调查结论不准确?”
龙根的潜台词是,赵根盗账动机已经调查清楚了,与土地补偿没有关系。也就是说,没有证据,不能乱猜测。杨弘语塞。王新明、耿直皱眉陷入沉思。
王新明沉吟片刻,对龙根道:“通知刘喜贵,我和耿市长、杨书记集体约他谈话!”
“好!”龙根答应,急匆匆走出王新明办公室……
王新明望着龙根走出的背影,在办公室踱步:“孔庙小学教楼坍塌,特区管委单位丢账,人员内耗,钱五横行,孔庙村民和省交通厅副厅长都说给我市有修路追加的土地补偿款,似乎都与刘喜贵有关!”
耿直有同感:“是的。但需要证据。”
杨弘说:“燕飞留影,车过留辙。我相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新明对杨弘,大手一挥:“请求省纪委帮助,调查省交通厅追加的土地补偿款真相!”
杨弘应道:“好。”
刘喜贵接到龙根电话通知,匆忙关掉电脑,夹起皮包,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这时李艳叶挂断手机,急匆匆迎上刘喜贵:“王书记要你啦?”
刘喜贵边走边说:“是的,是龙主任通知的。”
李艳叶抛个媚眼:“我开我的车送你吧?”
刘喜贵迟疑一下,面露媚情:“好,快走!”
李艳叶先打开副驾座车门:“你坐前面。”她回头对财务室内,“老高,我送刘主任到市委,把我的电脑关掉。”
“知道了。”老高内应。
车向柏子山特区国道驰去……
李艳叶开车逆行驶进国道辅道。辅道路面坑坑洼洼,刘喜贵被颠得前后晃荡,脸一阵红,一阵白……
此时,接近下午六点,太阳已被二郎山遮去。车在山影里,像黑甲虫蹦跶着前进……
刘喜贵坐在车里,意识在流动——
“我和秦平狼狈为奸,指使钱五偷工减料,侵吞普九集资款……”
“丁一与我患难与共,偶遇我与李艳叶勾搭……我便干起诬陷迫害他人之能事,折磨得丁一失去理性,丢掉官运,怨气伤身……”
“我为创政绩,搞挥霍,我挪用盖机关楼款去征地,又用地抵押贷款盖楼;后私卖机关10亩地款据为己有。我以还贷款名义,欺骗龙根主任,贪占村民土地补偿款100万,这样反复倒腾,我腰包被填满。”
“我收钱五行贿款10万元,放走柏典的工程设备……”
车颠簸着,李艳叶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着,她望着主干道,眼睛飘忽不定。刘喜贵的脑际又浮现昔日画面——
金龙湾宾馆208雅间内,龙根向李厅长要钱逞强:“为了给老百姓争利益,我喝上10杯,您如果给,喝死也值!”
龙根让刘喜贵找服务小姐,换上装一两酒的大玻璃杯,53度的茅台酒一口气喝了九杯。他皱着眉,打着饱嗝,样子十分痛苦,刘喜贵扶着他……
李厅长惊呆,站起制止:“龙主任,我服了。不要喝了!”
龙根两眼呆滞,身子晃悠,端着杯子:“不。李厅长,这一杯,这一杯……我得给您挣个喝酒钱!”说罢仰脸喝下第十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里……
车继续前进,刘喜贵的脑际又浮现修辅道场景——
国道西侧,漫滩湖宾馆前。一个发展局工程人员戴着小红帽,架上三脚架,弓腰看测量仪器,不时地左右摆手。武秋生、武大林困惑地张望……
国道东侧,天天乐饭店门前,挖掘机伸巨臂,在张牙舞爪挖土。商户田青吃惊无奈……
不远处。秦威、刘喜贵坐在轿车内交谈——
刘喜贵:“发展局这次的修路工程可不小呀。”
秦威:“只能算个小蚂蚱。”
刘喜贵:“您还嫌蚂蚱小吗?1260万呀。”
秦威:“大头还是你的,我们只是挣个工钱和料钱,你靠市政府政策倒卖群众的土地,就搂一兜子。”
刘喜贵:“是的。政府修路投资,最大一块是对农民补偿。特区管委依据市委发展特区政策,在中间得点差价是理所当然的。”
秦威冷笑:“政府就像唐僧肉,是妖精都想咬一口。”
刘喜贵:“不能这样说。我不敢动修路卖地差价款,要上缴财政。”
秦威:“转来转去,坑的还是老百姓。”
刘喜贵:“如果省交通厅李厅长给龙主任兑现追加修路征地补偿,村民就不吃亏了。”
秦威:“龙主任能服务两任市委书记,真是高人呀。”
刘喜贵:“那是。包括这次修辅道,也是他给你美言,工程才到你手。否则,还是柏典的。”
……
李艳叶开车继续在国道左侧辅道上逆向行驶。突然,她的手机响,左手接:“喂,我们已经上道了。”
噪声加颠簸,刘喜贵听不到李艳叶手机内声音。
李艳叶右瞥一眼刘喜贵:“啊?‘老大’让他上路?好,我知道了。”
这时,一辆货车在主干道上,从前方正常驶来。李艳叶方向盘一扭上了主干道,直冲货车,只听到‘咔嚓’一声,玻璃四崩,货车正撞上刘喜贵的座位……
刘喜贵鼻口喷血,溅了李艳叶一脸、一身……刘喜贵倒在血泊中……
刘喜贵声音微弱自语:“道中‘老大’——”说罢不省人事……
李艳叶满脸是血,但只是被玻璃划破表皮,她清醒着,急忙报120——。
货车司机也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