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传统书法学习的益处
近些年来,教育部规定中小学必须开设书法课,书法要进课堂。我是极力主张学生要练书法、要写毛笔字的。
不过有时也追问自己:
时至今日,写毛笔字、练书法的意义何在?
当下,只要离开学校,在成年人的世界,写字的机会是很少的。很多很多人,一年到头是可以不用写字的。
现代电子通讯技术如此发达,高效的打印复印、无纸化办公,加上连轴转的工作与生活节奏,让人们一天一天远离着书写,更何谈用毛笔练书法。
2009年,中国书法申遗成功,书法成功的进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也更明确的告诉世界,书法成为历史,成为了遥想和回忆。
大约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用毛笔写大字,便从学校教育中退出。我们这一代五十上下的人,上中小学时就没怎么接触过毛笔。
后来的四十多年里,从老师到学生,毛笔从课堂彻底消失,学校的书法课,也改名为写字课了,后来连这也成了摆设,直至退出课表。
写毛笔字,便成了少数爱好书法的人的事;书法,是书法家的专长、甚至职业。
可历史上的书法家,是些学者、官员、诗人、僧道或民间工匠等,并没有专职的书法家。
书法只是他们必备的修养,是文化身份的体现。
这些年全社会在反思教育,书法被提到了国家重视的层面。
“写好中国字,做好中国人”、书法进课堂、国学进校园,提得很响。
引起国家的重视,可见书法教育缺位到什么程度。可真正落实下来的学校,很少。
几十年的断层,是不容易接上的。能把字写周正的老师都很少了,何谈书法教学!
书法成了遗产,遗产是用来继承的,保管好了,这个子孙就不错了!
现实中,已没有它安身立命的土壤!
可是,在几千年的传统教育中,书法历来担任着重要角色,其教育功能是别的学科无法替代的,让读书人终生受益!
我没学书法专业,但打小母亲就教我写毛笔字,一生都受惠于书法的学习。
1984年考上湖南省第一师范。
一师的三笔字训练抓得很严,书法教师也很牛。
赵家寰先生是第一批中国书法协会会员,当时的湖南省书协主席周昭怡(女)也常到学校给学生书法协会上指导课。
毕业后在农村中学教初中语文,便带着一批农村孩子课后写毛笔字、画画。
后来,这些学生大多学业成绩很好,很优秀,不少学生现在还喜欢写毛笔字。
我教的班的语文成绩曾获得人评分全县第一名,最为人称道的是学生的卷面书写整洁美观。
后来,我现在工作的学校校长看中了我写的字,便要了我。在教导处写标语刻钢板,一边教美术课。
从这时开始,我组建起岳云中学书法爱好者协会,带着一批一批、一届又一届学生练习写毛笔字、钢笔字。这些学生同样字写得好,同样成绩优秀,高考非常出色。
后来身边的一些同事朋友也把自己的小孩送来让我教写字,我也乐此不疲。
从1988年开始,三十多年下来,我教过的学书法的学生队伍也颇可观了。
我发现,经过系统的传统书写训练的学生,无论学习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秀,有许多良好的品质、习惯。
有些学生,坚持几年练毛笔字,不光字写好了,人也静下来了,而且反应敏锐,观察细致,学习能力也强了。
这也是家长们表示感激最多的地方。
这也触发了我从教育教学的角度,来思考、分析——传统的这种毛笔字书写,究竟能带给我们什么?
人学习中的智力与非智力因素会受到什么影响?
有哪些是日常文化课教育无法培养的?
人类的核心学习能力有三种,一是观察力;二是专注力;三是记忆力。
我发现传统的书法教育,恰好在这三个方面成效显著。
一,提高观察力。
生活中太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现象。学生学业成绩不理想,大多不是智力问题,而是缺少观察能力和观察训练。
传统的书写训练,从描红到临摹、到谋篇布局、书写创作,都是基于对字形、笔法、结构、通篇格局的细致观察。
特别是长时间的临摹训练,从一点一划、起笔收笔,到间架结构,追求与原作逼肖乱真,这是一种高难度而又卓有成效的训练。
我历来不赞同那种任由孩子个性、把信笔涂鸦歪歪斜斜当作是天真烂漫、情趣盎然的创作大力捧扬的作法。
小孩子临摹不像是因为手不能作精细的动作,眼看不到细节的特点,心手眼不能协调一致才造成的。如果放任,对孩子是一种误导。
当学生能逼真的摹仿了,他的观察力一定就强啦,而且手的动作的精细度也必定提高了。
二,提高专注力。
能不能专心地做事、听讲、思考、解题,不受外界干扰,这是一种重要的学习品质。
常常见到优秀的学生,能长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旁若无人,目不斜视,而多动、浮跳的孩子常常三心二意、马虎随便、丢三落四。
学业成绩自然相差很远。这是因专注力的差异造成的。
传统书写训练,是专注力训练的良方。
当孩子养成习惯,沉浸到书写中去,起笔收笔,中锋侧锋,既单纯又复杂;点横竖撇捺的搭配,像搭积木一样,变化多端,精巧别致,让孩子其乐无穷。
加上老师总是在要求提醒,要细心观察,认真对比,注意字形,注意摹仿,学生的注意力被看似简单却又引力强大的书写动作控制。
久而久之,拿起笔,便也心无旁骛,目中“无人”,专注而集中了。
在飘香的翰墨里,心静了,野野的心,收拢了,变得平和安静。而越来越漂亮的书写,为他(她)赢得了赞美,收获了荣誉,也更增强了自信心与追求成功的毅力。
三,增强记忆力。
学习能力的强弱,与记忆能力的强弱是一致的。人类只能运用已记忆了的知识。
书写训练,要求记忆字形,记忆笔法,记忆结构,充分发挥形象记忆的功能。不论练习哪一种字体,都必须从这些方面去记忆。
作为一种训练,它看似简单,然而正是因为单纯,才便于操作。
经过长时间的书写训练后,学生的形象记忆能力和形象思维能力(即想象力)都得到了有效的训练。
我们常说,字写的好的人内秀。正是这种训练的结果。于学生如此,于成年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书写训练是一种慢节奏的体验,能让人静下来;
书写训练是一个有条有理、秩序井然的过程,让人富于节制,理性起来;
书写训练是一个发展记忆发挥想象的过程,让人富于想象,内心丰富起来;
书写训练翰墨飘香,挥写自如,让人儒雅斯文,富于才情;
书写训练,体察入微,注重比较发现,让人敏锐起来。
我很乐意教写字。当年母亲在油灯下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写毛笔字,让我一生受益,我也期待我教过的人在现在这个年代,通过一管小小的毛笔,架起一条沟通现代与传统的桥梁。
这里面,会有许多乐趣、许多收获。
在国际上有重要影响的汉学家熊秉明先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指出:
“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
深入了解中国文化,从中国书法入手,无疑是把准了文脉。
重拾起毛笔,在浓浓的墨香里,沉潜陶冶,修养身心,确也会受益多多的。
金良于紫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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