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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十三福晋》2020.06.04
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姑娘,十六年来能上街逛逛的日子屈指可数,茶馆酒肆更是从不曾踏足,难得出门,也只随着继母或家中女眷去庙里烧香。
许是天色不好,这会儿街上人不多,小安子带人先去茶楼打点,胤祥带着妻子进了一家书斋。
就要过年了,给额娘的年里该准备起来,这是他们婚后第一个新年,该有些大人的样子,胤祥做主挑几本市面上最新的书,各买了厚厚一摞。
得知有自己一份,子连高兴极了,抱着几本书不肯叫下人拿,之后在车上,胤祥问起妻子会不会蒙语满语,子连会说能听,但一个字都不会写。
“等我回了额娘,且要给你请几个先生在家教。”胤祥正经说着,不免一叹,“实在委屈你们姐妹,别家的事我也听说过几句,好歹还指望女孩子进宫或嫁到皇族里,该教的都不落下,哪能像你们家这样轻慢忽视,连个教写字的人都不安排。”
子连抱着书,委屈地说着:“我会好好学,你别着急,一定不给你丢脸的。”
胤祥一笑,搂过妻子说:“什么我丢不丢脸,我才不在乎的,只怕你在妯娌在皇亲国戚面前尴尬,怕你受委屈。再者说,多念书总是好的,更难得你有学的心。”
子连说:“正儿八经请先生,我怕你脸上不好看,你教我不行吗?”
胤祥故意哼哼一声:“那我可是很严格的,将来打手心不许哭。”
子连暖暖地窝在丈夫怀里笑:“你才舍不得的。”
说话间,马车到了茶楼前,小安子已经打点好,夫妻俩进门就直接上了雅间,将这一层都包下了,再无闲杂之人上来。
茶楼掌柜见多了往来的达官贵人,皇子皇孙也不是头一遭见,但小安子来时亮明身份,得知是才新婚的十三阿哥来,掌柜的很是殷勤,将最好的茶水果子奉上来,还把他家女人遣来,在门前磕了头说,就在外头候着,福晋若有什么事,随时召唤。
子连谨慎地问:“怎么亮了身份,这样合适吗?”
胤祥却笑:“这样才合适,正大光明地来听戏吃茶,又不犯规矩,我才不要偷偷摸摸的。此外,之后若来别的人,耍横用强非要闯到这里来,掌柜的也好说话。”
子连说:“万一来哪一府亲王、郡王,或是皇兄们的家眷,又该怎么办?”
胤祥潇洒地说:“那就请上来一道看戏,傻子,难道你爹小看我,你就真以为我这个十三阿哥吃不开了?”
子连急道:“怎么胡说,我哪有这个意思。”
胤祥忙笑着哄:“我开玩笑的,我是说,你不必太小心。虽有些个横行霸道,但朝廷的规矩、皇族里的规矩也不是闹着玩的,这里是京城,再大大不过皇阿玛,不是人人头上都长角,皇亲国戚里若都不是正经人,这世道就乱了。”
子连这才安心了些,喝过茶,台上的戏也开了,底下猛地一片叫好,唬得她一颤,但又耐不住好奇心,伸出脑袋往下看,口中念叨着:“方才街上没什么人,还以为茶楼里也冷清呢,胤祥你看,底下都坐满了,哪来那么多的闲人,都不当差不劳作吗?”
妻子看什么都新奇的模样,总叫胤祥爱怜又心疼,竟是台上的戏也没有子连好看,他的目光在心爱的人脸上,就不曾挪开过。
子连又问:“底下都是什么人,都是贵家子弟?”
胤祥探出身子,稍稍扫了眼,随口应道:“正是腊月里才热闹,皇阿玛都要封印休息的,这些人或是学堂里散了,或是衙门里告了假的,一年忙到头,总要歇歇才好。”
说着话,胤祥眉头一紧,在下一层侧边雅间里,竟是看到了舜安颜的身影,而坐在舜安颜身边的,并不是佟府家人,而是几个向来和八阿哥九阿哥走得近的大臣。
眼看着丈夫神情变得凝重,子连顺着胤祥的目光看过去,也认出了今天才见过的那位,但她并不认得边上的几个人。
“胤祥?”
“没什么……”
“是额驸在那里。”
“看见了,但他已经不是额驸了,你喊他名字就是。”
子连知道丈夫不高兴了,一时不再说话,等胤祥缓过这一阵,才对她微笑:“好好的,搅得你扫了兴,其实他和什么人往来,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了,他都不是额驸了。”
然而天下谁不知道,舜安颜出身的佟府,原该是四阿哥背后最强大的支持,孝懿皇后倾尽一生抚养这个儿子,早早连儿媳妇都选好,只可惜红颜薄命。
而康熙朝出了许多旷古绝今的大事,孝懿皇后的册封便也是其中一件,即便是深居后院的子连也是听下人们念叨过,皇贵妃佟佳氏,在临终前被册封皇后,翌日便驾鹤西去,这样的例子追溯至唐代,唐德宗的昭德皇后好歹还多活了三天。
自从孝昭皇后仙逝,十余年后位空悬,赶着生死之间册封,这里头究竟是皇帝对表妹的情意深重,还是另图些什么,只有万岁和天知道了。
但毫无疑问,一门里出了两位皇后,佟佳氏一族在朝中地位益发稳固。
眼看着几大权臣家族日渐衰弱,始终无人可撼动皇帝外祖一家,这在历朝历代对外戚的严防死守中,也十分罕见。
而这样鼎盛的家族,本该是继承孝懿皇后遗志,紧紧追随拥戴四阿哥的,然十多年过去,四阿哥却和这家人越走越远,佟佳氏一门与永和宫的关系,更是在温宪公主逝世之日崩析瓦解。
如今想来,子连也不禁唏嘘感慨,世事无常,将来的事,真是谁也不能料定的。
“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四哥这一边。”胤祥忽然开口,一面看向了妻子。
与丈夫目光相对,子连不自觉地坐正了身板,郑重地听着。
胤祥道:“虽说我和十四弟一个炕头睡着长大,本该与他更亲近,可这么多年来,护着我、疼爱我、教导我的人是四哥,四哥的为人和性情我很清楚,除了皇阿玛,四哥就是我最崇拜的人。”
子连能明白,但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
胤祥拉过她的手,笑道:“不妨事。”
子连说:“我们回家去说吧,外头总是不好。”
胤祥笑道:“家里才人多眼杂呢,就算是永和宫里,也不是人人都值得信任,说出来怕吓着你,但事实如此,往后你自然就习惯了。”
子连很是通透,应道:“我明白,皇室天家,什么事都不会是简单的。”
胤祥很是欢喜:“这就好了,你不怕,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子连说:“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但你的心思我略略能猜一些。胤祥,就当是我说的傻话,若真有为四阿哥争的那天,你只管去争去抢,不论发生什么,不论你遭遇了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
胤祥笑道:“无非是,成王败寇,万一要当阶下囚……”
子连伸手捂住他的嘴,笑道:“不至于,皇阿玛和额娘在,不至于。”
胤祥方才因舜安颜而恼怒浮躁的眼神,彻底消失了,在子连的手背上亲了一口,说:“我心里,再没有不踏实的了。”
子连赧然笑道:“说正经事呢,怎么哄起我来了。”
胤祥说:“正如你所言,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所谓正经事也不过一个念头一句话,已经说罢了。子连,你信我,往后的路再如何艰难,我不会走歪门邪道,纵然前途坎坷,我也是要走正道的。”
子连点点头,索性起身绕过茶桌,挪了凳子到胤祥身边,两人依偎着才安逸,温柔地说:“那就不管了,咱们先看戏。”
但这一日的事,连同十三阿哥和福晋去茶楼看戏,都一并传到宫里。
因是两个儿子的好日子,值得庆祝一番,皇帝和众妃在宁寿宫陪皇太后一道用了晚膳。
此刻宴席散了,大风大雪也赶来凑热闹,太后叮嘱皇帝:“在东六宫歇了吧,别走远道了。”
西六宫的宜妃很不高兴,出门时立在贵妃身边哼笑:“都说西六宫尊贵,我瞧着和冷宫也没什么差别,娘娘您在储秀宫,就更冷清了。”
贵妃比这几位都年小些,但也不年轻了,自有尊贵和涵养,只淡淡一笑:“我爱清静,你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储秀宫风水好,我自是占了紫禁城的宝地了。”
宜妃讪讪一笑,眼睁睁看着皇帝的暖轿抬去永和宫,气得拿自己的宫人出气,骂道:“我的轿子呢,你们没吃饭吗?”
德妃从里头出来,恭送贵妃回宫,好好的被宜妃排揎,说她真会挑日子,这么大的风雪,折腾人过来喝酒,谁一辈子没吃过喜酒似的。
今晚的酒宴是太后张罗的,与永和宫本不相干,德妃只是笑了笑,等贵妃、宜妃几人的轿子都抬走了,她宫里的人才上前说:“万岁爷已经过去了。”
荣妃在一旁笑道:“别生气,总有她咋咋呼呼几句,怪热闹的,哪天她也不闹腾了,才要冷清呢。”
德妃应道:“这么多年了,姐姐还不知道我吗,姐姐先回去吧,今天这日子是巧了,那么大的风。”
一面说着,将自己的手炉塞入荣妃怀里,待荣妃的轿子走了,永和宫的暖轿才抬过来,一行人冒着风雪回去。
进了暖阁,脱下层层风衣棉袄,德妃吩咐众人:“传话去各处,仔细积雪压顶,今晚各宫都要警醒些。对了,胤禵回来了吗?”
环春笑道:“您瞧您,刚在宁寿宫就禀告说回来了,太后吩咐风大雪大,不叫十四阿哥和福晋进来行礼了。”
德妃揉了揉脑袋说:“忙了一整天,头疼得很。”
绿珠从暖阁里出来,见娘娘已经到了,笑道:“万岁爷正念叨,您怎么还不回来。”
德妃无奈地一笑,留下她们独自进门来,皇帝正歪在炕头上,见了便说:“十三家的你见了几回,觉着那孩子怎么样?”
德妃坐下来,径自倒茶喝,问:“皇上怎么提起那孩子?”
皇帝起身,皱着眉头说:“胤祥今天和他老岳父闹得不愉快,你说连胤祥的性子都不能忍,那家里是什么样的,这个儿媳妇,朕别是选错了?”
德妃捧着茶杯,担心道:“胤祥可是答应我,会给马尔汉面子,怎么没忍住呢。”
皇帝吩咐:“你赶紧弄清楚了,来回朕。”
德妃笑:“没见皇上对儿媳妇这么上心的,老三家闹成那样……”
她没说下去,说着仿佛不把荣妃放在眼里,但的的确确这么多年了,没见皇帝对儿子们屋里的事如此在意。
皇帝又躺下,抬手敲了敲额头说:“胤祥家里的很重要,是要能给那孩子一个家的人才好,兆佳氏若不好,朕必定要换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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