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充场是时下热门工作。所谓充场是指一种赚快钱的行业，比如新开业的KTV餐饮奶茶店，还有售楼部新房开售等，为制造一种人气旺盛的假象，吸引顾客，往往是雇用一批人来撑场面，制造虚假繁荣。充场者可以得到免费的霸王餐等商家赠送的各种礼物现金。重庆市女子张小艾大学毕业后，一头扎进了这种奇异的“职业”中，谁知，等待她的却是凶险的人生末路——
乱花迷眼：女大学生兼职“充场”
2020年10月29日晚上，重庆女孩田慧约了闺蜜张小艾在洪崖洞的火锅店涮羊肉。张小艾非常夸张地比画着自己的黑眼圈，一吐心中不快，说：“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不管田慧怎么安慰，她的心情都好不起来。她们两个是大学闺蜜，现在田慧搞职业充场，而张小艾毕业考研失利，求职不利。
时年22岁的张小艾，出生在安徽省祁门市一个普通家庭。9月从重庆一所大学艺术系毕业，考研失败。姿色出众的她很快应聘到一家少儿艺术培训中心担任声乐老师。用人单位的校长答应给她试用期月薪3000元，还许诺三个月试用期满就给她加工资。但只坚持了一个月，她就干不下去了。
张小艾沮丧地对田慧说：“每天早九晚九，睡眠都跟不上。嗓子都唱哑了，还要打100多个招生电话。”她给校长写了辞职信。后来，她又应聘了另一家音乐机构，但都大同小异，于是再次辞职了。现在她下定决心还是换专业考研，向父母借錢，可是坐吃山空的感觉让她非常焦虑。毕业后一直混得很滋润，却又不说自己究竟做什么的田慧责怪她说：“早就叫你跟着我混充场！”张小艾完全不知道“充场”是一个什么职业。田慧神秘地说：“你先跟着我混几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张小艾就收到田慧的私信，让她去江北区一家新开业的川菜店碰头。刚进店，田慧就热情地挥手给她打招呼。桌上摆了十几个菜。“有什么喜事？”田慧张牙舞爪地手撕兔头，说话的时间都不愿意腾出来，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吃了再说……”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吃得撑死了。田慧才一五一十地解开了张小艾心里的谜团——“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充场。”
田慧说：“所谓充场是指一种赚快钱的行业，在新开业店门口排长队或在售楼中心云集，烘托气氛，制造虚假繁荣。说白了，就是做‘托。”张小艾很紧张地问：“白吃白喝吗？”“怎么白吃白喝了，今天我们就是颜值探店，帮餐厅赚人气！”天下真有免费的午餐？张小艾特别诧异。
第二天，张小艾在田慧的带领下，又去了一个楼盘看房。那天，正值周末，张小艾和田慧挤在一堆看房者中间。田慧和一些“买房者”熟悉地打招呼后，挤到张小艾身边说：“你别以为这些人都是来买房的，其实都是和我们一样来凑数的，是让别人知道这个楼盘来看房的客户非常多，开发商就这一个目的。”原来如此，张小艾忐忑不安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白吃白喝后，她们签了购买意向书，领到了一盒水果和200元的购物券。
当晚，田慧还将张小艾拉进了一个“吃喝玩乐天赐群”。群里有一百多号人，来自社会的各行各业，大家都在群里交流着各种“免费信息”：明天下午有个古玩店开业活动，只需要四五十岁的男女，长相斯文，略懂古玩，到店待一小时即可领取50元；一家化妆品店的答谢会，限女性，30岁以内，在商场中庭听讲座两个小时，可领取价值399元的化妆品小样……群主是一个叫“狮子”的人。田慧给张小艾介绍说：“‘狮子叫王铭，地道重庆人，38岁，做美食自媒体的。他涉入美妆、地产等各个行业，组织了各个行业的大V建了这个群。”
在“狮子”的组织下，张小艾和田慧多次参加了群里面的各种免费活动。田慧善于和各种人打交道，又热爱这一行，早就成了一个小群头。张小艾因此总被田慧拽去，一次去几个“战场”，一天甚至可以赚到大几百块。
一个全新的生活画卷在张小艾面前奇异地打开了。周末，她早上9点起床，参加一个充场的会议，散会后，再去一个餐饮店吃个霸王餐，下午还能去做个免费的spa，或者还可以免费理发、洗浴，有时候一些重要的发布会或者大型商业活动充场，她还能拿到近千元的人头费。她将免费领取的化妆品、免费的客房券送给朋友或者拿到闲鱼等平台换取现金，这解决了她在重庆的生活费用。
“充场”受骗：灵机一动“钓鱼维权”
2021年2月，张小艾告诉田慧，重庆一家抖音网红达人孵化公司招募素人，她接到群主王铭的邀请。对方给她私信发来通告和招募条件：年龄18至25岁;会才艺或艺术院校毕业生优先。但其中有一要求就是要发模卡。所谓模卡就是模特的说明书、身份证。
王铭告诉她，这是一家资方雄厚的推广活动，活动结束，充场人员可以拿到2000元酬金。张小艾于是报了名，并将身份证交给了群主王铭。一周后，招募活动隆重结束。王铭给了她2000元酬金，身份证也退给了张小艾本人。
2021年3月的一天，张小艾突然打电话给田慧，说自己银行卡被偷了两万，原来她突然收到一条银行信息，自己账上的两万元突然被网购支付了什么。两人赶紧去附近的柜员机查账，两万元不翼而飞。张小艾随后到银行打印对账单发现，两万元真的用作网购了。大堂主管建议她们去派出所报备立案。张小艾和田慧急忙赶到派出所报案，民警询问以后认定，问题可能出在那次素人招募上，她提供了身份证，存在着较大的个人信息泄露风险。警方表示她被盗刷的数额不大，他们只能尽力去追查。
两人上网一查，兼职充场因为身份信息泄露遭遇骗局的新闻铺天盖地，气愤难当的张小艾立即打电话给王铭，指责对方，并要求对方赔偿两万元损失。但王铭说自己毫不知情，坚决否认偷了张小艾的钱。
自从钱被盗后，张小艾天天对着田慧哭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最后田慧给她提供了一个例子：前段日子，田慧的一个朋友手机在地铁上被盗，就是通过诱骗小偷上当，追回了自己丢失的财物。张小艾当然不甘心吃哑巴亏，她对田慧说自己也要顺势钓鱼，挽回损失！
张小艾开始实施自己的“钓鱼”计划。第二天她就和田慧一起约王铭吃饭。一见面，张小艾就主动承认自己不应该错怪他，希望以后还跟着他“充场”，王铭马上和张小艾冰释前嫌。此后，王铭经常约张小艾，张小艾也借机各种事情找王铭帮忙。2021年4月，张小艾换了一个条件更好的出租房，王铭也鞍前马后地帮她搬家。12日是张小艾的生日，王铭还花1999元现金请她和田慧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两人关系急剧“升温”。
2021年5月，王铭得到重庆大足区一家主题酒店的试睡客房两间，他邀请张小艾一起去。一天一夜的行程，张小艾把她的犹豫说给田慧听，田慧提醒她不要玩过了火。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张小艾却哭着找到田慧，说她昨晚被王铭灌多了酒，意识模糊下竟被他强奸了。张小艾哭得歇斯底里。田慧让她报警，张小艾犹豫了一下，说自己没有留下证据，还嘟囔：“上次两万元都没有下文，这回报警又能怎样？哼，臭流氓，我要他付出代价！”
据案发后，王铭供述：他跟张小艾发生关系后，张小艾起初很愤怒，后来却突然想通了似的，答应跟他建立恋爱关系。他欣喜若狂，给张小艾买了不少奢侈品，张小艾都接受了。2021年6月23日，张小艾告诉王铭，他们的事情已经征求过父母的意见。虽然父母对王铭年龄不太满意，但面对他们的真感情，父母还是支持的。张小艾同时提出，虽然现在还不能在重庆买房，但按照老家的风俗，要给女方18.88万的订婚礼金，并且要现金。王铭根本就没有一点怀疑，第二天就从三家银行取了18.88万交到了张小艾手上。
但让王铭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张小艾突然消失了，并将他拉黑了。王铭气急败坏四处寻找张小艾，最后只得自認倒霉。据田慧所述，拿到18.88万元以后，张小艾特别开心地告诉了她。田慧听完事情的始末，非常惊讶：“你这也玩得太大了！”张小艾告诉田慧，原本她就只打算“骗”回属于自己的两万块就算了，可没想到王铭利用霸王餐做局睡了她。“难道我被他睡一觉不值这么多钱？”田慧觉得张小艾把自己置于危险中。张小艾听不进闺蜜的劝阻，两人当即吵了起来，田慧最后还是答应帮张小艾隐瞒行踪。王铭盘算着安排他们的婚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小艾失联了……
与虎谋皮：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铭疯狂地问田慧，张小艾到底去哪儿了，田慧说她也不知道。此时的张小艾把重庆的手机号停了，跑回老家看父母去了。不久，她用老家办的手机卡联系了田慧，和她和好如初，决定告别过去，慢慢淡出充场群。张小艾给了父母8万块钱，然后她潜回了重庆，准备好好考研。但这次，她并没有将房子租到城区，而是去了渝北区租了一套房……
平静了一段时间，田慧要拉人头，还是惯性地把张小艾的新微信拉进了充场群。巧的是，2021年8月12日，在渝北区某一家楼盘的充场活动中，王铭竟然跟张小艾不期而遇，虽然剪了短发戴着框架眼镜，可是王铭还是一眼认出那人就是张小艾。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冲上前一把抓住张小艾。
王铭拼命要张小艾解释清楚，看到愤怒的王铭，张小艾脸吓得煞白。到最后，也在现场带队的田慧出来帮腔，说张小艾只不过钓鱼维权，拿回自己的损失和附带的利息。被女友情感所骗，人财两空，王铭当然不肯罢休，他指责张小艾胃口太大，坚决要回18.88万。但张小艾称钱已经花掉了，而且这钱是两人恋爱关系中对方赠予她的钱，她没有还钱的义务。其后王铭多次找张小艾要求赔钱，还附带着威胁田慧，说她隐瞒张小艾行踪，一起骗钱。9月2日，王铭找到了张小艾住处，张小艾又喊来田慧。王铭说要把张小艾扭送公安局，张小艾就说：“那我告你强奸，谁和你恋爱了。”两人不欢而散。
2021年9月21日，王铭老家的父亲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王铭身无分文，找张小艾要钱，张小艾又挂了他的电话。气急败坏的王铭找上门来，他指着张小艾的鼻子说：“你这个贱女人，以恋爱的名义骗我钱，太无耻。”张小艾则反驳他：“我会看得上你？你娶我，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小艾的话句句如针，刺向王铭，他感觉自己的“真情”被这么一个小丫头骗了。张小艾趁机将他推到了门外，将门反锁了。王铭觉得自己被玩弄了，愤怒充溢着胸膛，他立刻产生报复心理。王铭来到张小艾租住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胶带和几米长绳。他准备强行要张小艾交出自己被骗的钱。但他回到张小艾出租屋时，张小艾已经出门了，于是他趁着夜色翻窗躲进了张小艾的卧室。
晚上10点张小艾回到家中，王铭突然窜到她的面前，张小艾大声惊呼，王铭用毛巾封住了她的嘴，并缠上了胶带。其后王铭将张小艾绑在长椅上，他用水果刀威胁要张小艾还钱，但张小艾坚决不还。气急败坏的王铭让张小艾打开手机银行，张小艾也不从。于是王铭长时间用水浇张小艾，用多种手段折磨她……
第二天凌晨三点，张小艾答应转账给王铭，但要求王铭解开绑绳。王铭以为她屈服了，于是同意了。谁知，获得自由的张小艾迅速冲向大门企图逃跑。王铭追上去堵住大门。张小艾大声呼叫求救。担心喊叫声引来邻居，王铭用毛巾堵住她的嘴巴。张小艾一边躲闪一遍喊叫。王铭用水果刀无情地刺向了张小艾的背部、左臂、右臂……张小艾歪倒在地。此时才清醒过来的王铭拨打了120和110。
渝北公安分局民警迅速出警，但张小艾被单面刃刺器刺击，致肺脏破裂失血休克死亡。王铭向警方自首，在审讯中，他对自己的杀人行为供认不讳。田慧接受警方传唤后，表示震惊和遗憾，如果时光能重来，她一定不让张小艾进充场群，更不让她钓鱼维权，可一切悔之晚矣！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张小艾因为工作不好找就投入职业充场，这本身就是一条歧途，后来遇到信息泄露，她不仅没有自我警醒悬崖勒马，反而钓鱼维权与虎谋皮，最终引来杀身之祸。此案也警示大家，撸羊毛有风险，请谨慎！
编辑/叶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