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公司推送的新系统有一个新功能,可以让你留下数字遗产:你可以指定5个数字遗产联系人,在你去世后,他们可以进入你的苹果账号。
这些数字遗产联系人可以是你信任的朋友或家人,他们可以看到你iCloud里的大部分信息,如照片、备忘录、邮件、通讯录、日记、提醒事项、通话记录、文件、健康数据、语音备忘录、浏览器收藏夹和阅读列表、云备份,但不包括购买的书籍、音乐、影片,付款信息、储存在钥匙串中的信息,如互联网账号、信用卡卡号。
其实谷歌和脸书早已有类似的功能了,用户去世后,允许亲友查看他的账号,而苹果公司的此项功能实现过程很漫长,需要法院的许可。伊安·卡罗尔在2011年出版的《你的数字来世》一书中说,2004年,一位美国士兵阵亡后,家人要求查看他的邮件,雅虎公司不答应,说他们的条款里约定了账号不可以转让,哪怕是转给家人。后来法院下达了命令,雅虎才把这些邮件复制后交给了其家人,一共刻了3张CD、装满了3个文件盒。
很多人对数字遗产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它看不见,而且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生产、添加,数量太大,就显得没什么价值了,有的自己都羞于回顾。数字化的东西更新快,过时得也快,人们根本来不及往回看。
以前,人去世后留下的东西一般来说都是有形的,如房产、照片、生活用品。但现在我们的很多生活都是用电子设备、通过网络来记录的,比如存照片、写邮件,在微信朋友圈更新相当于记日记,发微博然后有人评论、转发,还有打车、购物、汇款……要想让别人了解你,让别人记得你,知道你活过,无非是让别人知道你的行为和喜好,你去过哪里,写过什么。而这些都被网络记录了下来:你的微博关注什么账号,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听什么音乐、买什么品牌的东西,你就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想让你的后人了解你、记住你,除了看你的照片,他们还可以看你的笔记,了解你经常跟哪些人联系。
物质遗产和数字遗产差别很大。首先,物质遗产有的很脆弱,有的却能保存几百年,数字遗产既很脆弱(很容易被删除),又很顽强(保存得当的话可以永存);物质遗产是唯一的,数字遗产却可以无限复制、为许多人所有;物质遗产占据物理空间,数量大的话管理起来很费劲,数字遗产则不需要多少物理空间,但数量可能极大。
你留下的数据或许能让你获得“永生”,后人不但能看到你的照片,甚至还可以跟“你”互动。通过分析你的邮件、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就可以知道你对各种问题和事情所持的想法和观点。你的博客和笔记透露了你的语气和常用词汇,照片和视频中有你的相貌和动作,在社交媒体上的简介和邮件透露了你的社会关系。卡内基梅隆大学的研究者开发了一种合成访谈,使用历史人物比如林肯的作品,可以创建一个虚拟的林肯问答。
让遗产联系人可以进入你的账号很有必要。首先,在一个人去世后,很多网络服务商并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还在向他推送东西,这会让他的亲友很难过。视频网站还在向他收费,推荐他爱看的电影,邮箱还在接收邮件……其次,网络虽然容量大,但很多网络公司没几年就倒闭了。各类通信软件上的聊天记录、博客网上的博客、一些音乐应用上的歌,甚至一些电子相册都随着服务关闭而消失了。即使你及时搬迁、刻录下来,也不见得能把它们一直保存下来。有时数字形态的东西还不如一本书的生命长,它不在你手里,什么时候坏了你也看不见,网络遗产需要及时整理。
“油管”每分钟所有用户上传的视频一共长24小时。2010年,谷歌估计,每个用户每天产生约3MB的数据,按平均寿命75岁计算,终生的产出是88GB。
留下的东西越多,后人去查看时越没有头绪,所以有人说,也许以后会有一种业务,就是帮人整理数字遗产、数字档案,这样数字遗产才能真正传下去,不然只会被堆在那里,分不清哪些有意义,哪些没意义。如果关心你会留下什么数字遗产,也许你以后使用电子设备时要更加小心,拍得不好的照片请及时删除,发表评论要谨慎,下载应用前要三思。
20世纪5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说,每个人的自我都是一种戏剧性的自我表演,个人在创建自己的身份时是在表演给他人看,会自觉地做印象管理,以便给别人留下好的印象。
人的表演分前台和后台,前臺是让观众看到并从中获得特定意义,呈现的是可以被他人接受的形象;在后台则比较放松、不加掩饰。当我们使用电子设备、在网上活动时,我们已经把自己投射到网络空间,而且都被一一记录下来。到最后你是想只留下前台形象,还是把后台形象、完整真实的自己也留下来呢?
以前很简单,一些作家在去世前把自己的书信或书稿烧掉,但现在,你的数字遗产不可能删干净。法国作家沃韦纳格说:“所有人生下来都很诚实,死后是个说谎者。”这句话现在大概已经不成立了,因为人去世后一切都瞒不住了。
(大浪淘沙摘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