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场梦——我伏在母亲温暖的背上,走过麦田、穿过村庄,她一路上轻哼着小曲,走路轻快的像是腾云驾雾一样。
“我们去哪儿呀?”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去听戏呀。”她的声音里满是欢喜。母亲把我轻轻放下,又把我的小手攥进手心。“你都睡了一路了,怎么还瞌睡呀?小懒猪!”一轮残阳红的格外温柔,像母亲做的糖心蛋里最甜软的一点。
戏园在镇上,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高高的院墙,大大的铁门平时都锁着。隐隐约约地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母亲加快了脚步。进了大门,只见戏台扯开一副长长幕布,上面用彩墨绘了青山细柳,一排的聚光灯一齐开放,把舞台上照的像会动的画一样。台上有女子款摆水袖,莲花小步、身段窈窕。她脸上抹了白粉,头上戴着很多的珍珠和漂亮的宝石,身上的衣服更是美轮美奂,薄薄的沙罗裙上有金银线织就的图案,长条形的披帛缠绕在手背间,这是不是母亲故事中的仙女下凡?
“她是什么人呢?”我惊奇的问母亲“跟我们不一样耶,好漂亮!”母亲笑道:“喜欢吗?”“喜欢。”“仙女”在台上绕了一圈,行云流水般,裥裙与肩上的飘带跟着旋舞起来。只听她开口唱出的声音又细又高,我一句都听不懂,只记得最后一个音好长好长。我转头,母亲神情专注,眼角似有泪花。又四下环顾,刚才还说说笑笑嗑瓜子的观众也都噤声,听得如痴如醉,真搞不懂大人。

大人们为了不让小孩子们乱跑,买来很多的瓜子、点心。可是吃着吃着,人就悄悄跑的没影了,一个个往高高的台子后面跑去。通往戏台的楼梯又高又陡,一级一级的,小孩子手脚并用小心地爬上去,眯起一只眼睛从缝隙里往后台瞧。后台有许多只穿白衣服、黑裤子的人,有的面上画了一半妆,有的正在画最后一笔,听见有人摧:“快点,该你上场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丢下笔套上戏装,迅速登了场。还有工作人员搬道具,老师傅拉着胡琴、敲着梆子、吹着笛子,悠悠扬扬。没想到台上那样风光霁月,后台却是这样忙乱。
有时候,小孩子趁他们不注意,溜过去撩开戏台幕布朝台上看,就像偷偷传入蟠桃园的孙悟空,满心欢喜。离得这么近,能看到台上那些人的背影,在灯光的晕染下似水墨一样浅淡,如梦如幻。真是奇怪,突然觉得他们一甩袖、一低头、一挪步都是那么美。如在梦中的我不自觉地走上台,伸手摸台上姐姐的衣服,起头笑嘻嘻地朝她看,那姐姐见是一个小女孩,不禁止了戏腔,笑到:“这是谁家的小朋友,也想上来练练嗓子吗?”台下轰然大笑。母亲赶快来到台前张开双臂:“哎哟,我的乖乖,你快下来。”
这场景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母亲的怀抱仍然很温暖,好像从来不曾离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