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不久,在太后的慈明宫,皇后突然出现,言之凿凿地污蔑我,并信誓旦旦地提出,等我腹中的胎儿落地后,进行验亲,以证明是不是皇嗣血脉。
为此,她甚至不惜以性命和凤冠下赌咒。
反常的举止,让我惊悚地猜到皇后的本意。
先闹这么一出,让太后在震惊之下,对我产生怀疑。
然后,她便设法害死我腹中的孩子,再借机嫁祸于我。
捏造出我因为心虚,害怕孩子生下来后验亲暴露私情,所以自行除去的事实。
如此一来,孩子没了,又可坐实我私通的罪名,可谓一举两得。
猜中皇后的如意算盘后,我一边暗中防范,一边想着对策。
02
想要害死我腹中的胎儿,最便宜最直接的,莫非从我的饮食下手。
这段时间,凡是御膳房送来的东西,我便声称太过油腻难以下咽,一概不尝。
一日三餐,只让冬岑和冬卉,在霁月殿的小厨房里,给我做些清淡可口的饮食。
所有入口的食物,也都只经过她们俩,不让任何人插手。
这么一来,皇后根本没有机会在御膳房和霁月殿下手,只能把眼睛盯在太后隔三岔五送来的滋补汤上。
她心知肚明,太后送来的汤,我肯定不会怀疑,一定会喝下去。
但皇后并不知道,私下里,我早通过夕颜姑姑,把我的怀疑和猜测如实转告给了太后。
我的本意,是让想太后那边也多加小心,避免皇后从慈明宫下手,算计我腹中的胎儿。
03
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我和皇后的这场争执,让她对于我们俩,都起了怀疑之心。
听我这么说,她很快应承下来。
实际上,是想将计就计试探一番。
如果一切真如我所说,皇后肯定会很快出手,想法设法,害死我腹中的孩子,嫁祸于我;
而如果皇后根本按兵不动,则说明是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故意给皇后泼脏水。
今天黄昏,夕颜姑姑在给我送来红枣鲫鱼汤时,嘴里说着“娘娘,那是奴婢亲手熬的,一定要趁热喝了,最是滋补!”时,眼神却早就暗示我,不要碰这汤。
我知道,我赌赢了。这汤里定然有堕胎的药物,而太后,也应该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皇后所为。
所以才会让夕颜姑姑有这番表现,这同时也是在暗示我,她相信了我说的话。
于是,夕颜姑姑走后不久,我便假装肚子疼。而太后,居然也扬言旧疾复发,早早睡下,不让任何人打扰。
冬岑只能求到皇后门上,皇后果然“热心”,立刻派人请了太医,随后更是气势汹汹亲自来到霁月殿,很快就当场定了我的“罪”。
04
其实,皇后进门后,如果先让胡太医给我请脉,便可知我腹中胎儿平安,也能很快识破我的伪装。
但我猜得没错,她太过急切,也太过自信。
一看见那半钵剩汤,再看到我表现出腹痛难忍的样子,确信我是喝了掺有红花的鲫鱼汤,已经有了小产的前兆。
又听到冬卉说我除了腹痛,暂时还没有别的症状后,她更是顾左右而言他,让胡太医去甄别那钵鲫鱼汤,而不是来给我诊治。
她这么百般拖延时间,无非是想让我腹中的胎儿彻底流掉,再无法挽回。
皇后的用心险恶,最终让她钻进我和太后设好的圈套,也让太后彻底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05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银杏。
对我来说,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太后和夕颜姑姑,必然早就在暗中窥到是谁动了手脚。
而我和银杏,无冤无仇,如果红花是她下的,肯定是受了皇后的指使。
一刻钟后,银杏被带进霁月殿的暖阁。
乍一看到我平安无事地坐在床上,而皇后和言若,则都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浑身瘫软地在地上跪着时,她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
太后开门见山,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狠厉:“银杏,这红枣鲫鱼汤里,掺了能让婉妃小产的腌臜东西,而接触到这钵鲫鱼汤的,除了夕颜,就是你……夕颜给婉妃熬汤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要想害婉妃,不会等到今日!”
06
太后故意停了片刻,才又冷冷地接着说:“你是哀家身边的人,应该懂哀家的意思,也懂哀家的规矩。如果知情,这会儿主动交代,尚有活路。不然……哀家能把你叫到这儿,自然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但是等哀家自己查出来,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听太后这么笃定地恐吓言若,我瞬间明白,太后定是早就发现银杏这段时间不正常。
所以今天午后,夕颜姑姑在给熬红枣鲫鱼汤时,是故意借机走开,让银杏有机会进入小厨房。
不出她们所料,银杏果然动手,在汤里掺了红花粉。
而夕颜姑姑回来后,佯装不知,如期把汤送到霁月殿。
如此这般,顺利引出了皇后。
07
银杏先是两眼失神地望着太后,接着,便像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一般,软软地扑倒在地。
不消片刻,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颤颤巍巍地指着言若,满脸绝望地说:“太后娘娘,奴婢一时糊涂……那红花,是言若姐姐给奴婢的,是她让奴婢想办法放进婉妃的汤里。她还承诺……承诺等事成之后,给奴婢的兄长,在京城安排一个小官做!”
听到银杏的话,言若果然抬起头,纵然一张脸苍白如纸,却语气强硬地供认不讳:“确实是奴婢指使的银杏,奴婢看皇后娘娘下了毒誓,很是担心。
婉妃诡计多端,皇上又宠爱婉妃,到时候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皇后娘娘。
所以奴婢就想除掉婉妃腹中的孩子,一了百了,免得皇后娘娘搅进这滩浑水里。
字纸篓里的桑皮纸,也是奴婢带到霁月殿,偷偷放进去的。
这件事,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跟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干系!”
08
太后冷笑不止:“好大的口气,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私自决定婉妃腹中胎儿的去留,还敢答应给银杏的兄长在京城谋官,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
你说跟皇后毫无关系,那哀家问你们,皇后带着胡太医来霁月殿,为什么不先给婉妃请脉?而是直接冲着这钵红枣鲫鱼汤而来?为什么那么急切草率地给婉妃定罪?”
皇后先是怔怔地看着言若,痛心疾首地喃喃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婉妃腹中的胎儿,本就是个孽种,等将来瓜熟蒂落,验亲之后自然分明……你何必搭上自己?”
我在心里冷笑,看样子,皇后是要故伎重演,牺牲言若,保全自己了。
09
然后,皇后转过脸,镇定自若地对太后说:“臣妾今晚进门后,看到婉妃佯装出的痛苦样子,自然以为是她自己做的……再说了,臣妾知道她和人私通,腹中的孽障又不是皇上的骨肉,又怎么会急着救她?
母后,臣妾还是坚持以前的意见,等婉妃把孩子生下来,就当场验亲。到时候您就知道,您不过被婉妃的巧言令色给迷惑了!”
太后紧盯着皇后,冷笑道:“哀家长着眼睛呢,能自己判断!”
皇后豁出去一般,面无表情地和太后对视:“母后,您是一定要让言若交代,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指使,您才肯罢休吗?那臣妾就等着,只要您能找到证据,要杀要剐,臣妾都受着。
不过臣妾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您会失望的,臣妾今晚是犯了错,太过草率,中了婉妃的奸计,但臣妾没有害人,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所以臣妾什么都不怕!”
说完,她竟然站起身,扬长而去。
10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来人,把言若和银杏带下去,严加审问,哀家就不信了……”
两个侍卫涌进来,把毫无惧色的言若,和吓得两股战战的银杏,一起拖了出去。
经过这场风波,太后看上去似乎也累了,她神思倦怠地对我说:“婉妃,你好好歇着吧……看样子,冯威在西南边境造反,这后宫,也有人想造反了。哀家回去就给皇帝写信,让他尽早回来……”
她叹了口气,掷地有声道:“这后宫,也该彻底整顿,变变天了!”
太后离开之后,我尽管也是疲惫不堪,却睡得并不踏实。
皇后,竟敢如此强硬地和太后撕破脸,这又是一个太过反常的先兆。
她这么胡作非为不管不顾,分明是有恃无恐。那么,她到底仗着什么?又到底有什么预谋?
11
第二天一早,我尚未起床,冬卉就疾步走进寝殿,站在我的床榻前,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入宫以后,我早就适应了接踵而来的风波,遂平静地问:“又出什么事儿了?说吧!”
冬卉略略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娘娘,言若死了!”
我惊得头皮发麻,良久,才喉咙干涩地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冬卉带着一脸不甘的表情,咬牙道:“昨天,太后派人审了半夜,她都死活不吐口……天快亮时,趁侍卫睡着,在离宫的囚室,服砒霜自戕……等发现时,尸首都已经僵硬了。临死前,她咬破手指,在囚室的墙上写了认罪书,把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12
我微微闭眸,顿觉胸闷气短。
果然是一个忠仆啊,以死谢罪,再一次让皇后全身而退。
冬卉上前一步,轻抚我的后背,柔声安慰我道:“娘娘不必泄气……毕竟,还是有收获的!”
我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这次不同以往,最起码,皇后往日温婉贤淑的面具,昨天晚上,在太后面前,终于彻底卸下了。
纵然惩治不了她,但言若这一死,也算是折了她的一条左膀右臂。
而且也能看出来,宸妃虽然和皇后结盟,但她却是精明的,根本没有受皇后的蛊惑,更不参与皇后和言若的阴谋。
皇后这边,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人了,不然,她也不会让言若亲自动手。
现在,言若已经死了,那么再有下一次……皇后还让谁为她慷慨赴死?
一个人,坏事做多了,早晚会暴露自己,不可能永远撇得干干净净。
我且等着吧!
13
风波之后,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言若死后,皇后似乎元气大伤,再一次隐在凤鸾宫,整日关门闭户,悄无声息。
而皇上那边,来信说在不日前的白河战役中,重创了冯威和缅族,西南的困顿局势,估计不会拖太久了。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时间缓慢流逝,在焦灼、忐忑和期待中,夏日的燥热慢慢褪去,秋天来了。
算来,我进宫也已经整整一年了。
而伴随着飒飒的秋风,后宫,又再一次动荡起来。
这次,是一向康健的太后,突然病倒了。
她的病来势汹汹,颇为凶险。先是高热不退,紧接着咳喘不止,很快就缠绵病榻,无法起身。
太医院的太医,几乎轮流上阵,却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