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的记忆里,冬天是一分为二的。
农历新年之前,日子要眼巴巴数着过,盼过了小年盼大年。新年之后,快乐的日子却像流水,倏忽而过,不得不背负着寒假作业没有写完的煎熬,上学的脚步犹疑而沉重。
除了过年这一情结,腊月里当然还有好多热闹事。譬如婚丧嫁娶,像商量好了似的,都纷纷地往这个月里挤。
今年的冬天凑巧让我赶了两个场。一场是朋友的婚事,一场是另外一个朋友父亲的丧事。前后两种情绪的交结,使得这个干冷的冬天不再生硬。
婚礼在滕州的一个乡村举行。我是抱着如同参加马拉松式的心态去的,心想乡下的婚礼习俗肯定繁琐冗长,传统和程式化的节奏将消磨掉大半天时光。没想到整个婚礼过程简单到处处是随意,乡土气息已被时尚化的简朴婚礼所取代,典礼议程任由年轻的司仪主持人和本家的小兄弟临场发挥,没有上年纪的人站出来刻意要做些什么,亲朋好友多的是会心一乐。惟一算得上热闹的是请来的礼乐班子,欢快喜悦的曲子是一支接一支,而且由过去仅是吹吹打打,翻新到今天的唱和舞。小型的礼乐班子最多配备善唱能舞的男女各一名,而十几人的礼乐班子则像模像样,俨然一个文艺演出团。这唱和舞自然有名堂,需要“点”才能露出庐山真面。“点”的学问不深入其中还真是不知道,若是光凭一张嘴点,吼破嗓子也没人理你这茬,只有实实在在的人民币,才是为主家增光,为礼乐班子添彩的“重型武器”,围观的群众也才能既饱耳福又饱眼福。于是乎,亲朋好友想露脸的、视金钱如“粪土”的、好面子的……便你来我往,解囊点歌。往日平静的农家院落里,就因此沸腾起来,原本简朴的婚礼,也变得格外热闹和神采奕奕起来。
而同是乡村里的丧事,又会是怎样的呢?
在微山的乡下,逝者的年龄在70岁以上,便可称为“喜丧”了。朋友父亲逝去的年龄已经80余岁,丧事自然就少了些悲的成分。记得在我老家,办丧事的人家都要请吹鼓手的,悲悲咽咽的曲调寄托着家人对已逝者的哀思和不舍,往往是吹得围观的人也陪着抽咽与落泪。
而今吹鼓手的事业更加红火,听说一场丧事办下来,他们要价至少两千元。不过现在的吹鼓手,怎么看都是一支有组织、有规模的文艺团队。他们已经由以前简单的吹,改进到现在的吹拉弹唱,无所不能,而且“点”什么唱什么,如果舍得掏钱,来一段现代舞照样不在话下。这“点”,倒同婚礼上的“点”,如出一辙。
但丧事毕竟是丧事,热闹是营造气氛的一种手段,目的是让逝去的灵魂走得不感觉孤单,特别是为隆重的发丧仪式做好铺垫。
主持仪式的自然是村里见多识广和处理白事富于经验的长者,没有相当的年龄基础是担当不了此等重任的,吊唁、叩拜、送别等等礼数习俗,必须按部就班,不能乱了分寸。好在乡村,不乏这种热心肠的人,一场葬礼结束,他们要忙碌整整三天时间,没有人会为劳累计较和抱怨什么。
这个冬天两种截然不同的经历,让我领略到冬天深处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