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抹去的历史》是一本由[哥伦比亚] 玛丽萨·拉索著作,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78.00元,页数:32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被抹去的历史》读后感(一):巴拿马是如何由现代化国家变成“蛮荒之地”的
先想一想吧,印象中的巴拿马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它是一个中美洲国家,巴拿马运河的知名度最高,应该盛产香蕉等热带水果……估计也就是这些了;另外,或许还有人会稍微迟疑地说出又一个答案来——巴拿马应该是一个不发达国家吧?
前三种答案都没问题,那些确实是巴拿马名副其实的“标签”。但最后一个答案就不那么准确了。确切地说,巴拿马是一个不发达国家,或者说它是一个“蛮荒之地”,这本不该属于巴拿马,而是西方特别是美国告诉世界其他地方的那个“巴拿马”。至少,在1903年巴拿马独立之时,至少在巴拿马运河开通之时,巴拿马是那个时代的现代化国家。
不发达国家和现代化国家,这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任何人都不难想见。而当这两个概念要同时与巴拿马这个国家产生联系的时候,假如不能身临其境用事实来说话,又该相信哪一个才是准确的答案呢?
对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特别是除美洲以外的人来说,巴拿马似乎并不那么重要——除了巴拿马运河——它究竟是一个“蛮荒之地”,还是一个现代化程度不低的国家,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然而,这样的“固有印象”对于巴拿马来说却并不公平,它把巴拿马的历史完全给抹杀和混淆了。它使得人们相信,正是美国,征服并改造了巴拿马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巴拿马成为西方“先进文明”治理的“落后地区”的一个标杆项目!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哥伦比亚国立大学历史教授玛丽萨·拉索的笔下,当《被抹去的历史:巴拿马运河无人诉说的历史》开始讲述往事的时候,属于巴拿马的非常重要的“过去”才从历史的迷雾、话语权的回归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并且呈现于眼前。玛丽萨·拉索告诉世界,至少在20世纪开始的时候,巴拿马是一个先进富饶的商贸王国,在文化、政治、经济方面都具有相当的现代化,而不是像西方文明曾经讲述的那样,是一个被拯救了的“落后国家”!
发生在巴拿马“身上”的这一幕幕确实非常熟悉,因为这并非一个孤例。这一切,也曾经发生在中国、伊拉克、阿富汗以及其他更多的国家和人民身上。在西方掌握话语权的时代甚至直至今天,不止一个谎言仍然在肆无忌惮地流传,仿佛它们说的才是事实和真相。
就是如今依然在世界大多数地方肆虐的新冠病毒,却至今仍然有国家在宣称,他们才是受害者而不是造孽者;他们仍然在说谎,把新冠肺炎说成是流感,或者说新冠肺炎并不可怕,或者说是要实行全民躺平全民免疫……自己做了坏事,却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诬蔑别人;自己无所作为,也不容许别人把真相说出来、实打实地采取正确的处置措施!
幸好,发生在巴拿马运河曾经无人诉说的故事,如今说出来了。大量未经披露的原始档案资料和私人回忆,最大限度地“还原”了巴拿马的过去;并且告诉世界,破碎、失败与背井离乡,绝不是属于巴拿马的固有“标签”——无疑,真相令人感到无比震惊!
《被抹去的历史》读后感(二):巴拿马运河的过去,有人要刻意忘记,但历史学家一定要记起
巴拿马运河横穿巴拿马地峡,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航运要道之一。关于巴拿马运河的作用以及它所带来的便利怎么说都不为过,它是人类的奇迹,它也在世界经济发展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但关于巴拿马运河的修建,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巴拿马运河的修建过程中,美国无疑在这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巴拿马运河是美国科技发展的一次胜利,也是美国向世界展现其实力的一次契机,如此大规模的工程,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当时的哥伦比亚,之后的巴拿马都完不成这样的壮举,法国在这其中的努力也失败了,美国的接手才处成了这样一个巨大的工程。 但美国也借助着巴拿马运河的修建,控制了这一河道近百年之久,在这其间,把巴拿马运河区和巴拿马城分裂成为完全不相容的两部分。对于任何处于分裂状态下的人民来说,那种滋味都不会是好受的,更何况还有人故意用歪曲事实的方法掩盖这种分裂的不合理性。那在分裂之前,那过去的巴拿马运河区又是什么样子呢? 历史学家玛丽萨•索拉根据大量的原始档案资料和私人回忆,撰写了这样一本《被抹去的历史:巴拿马运河无人诉说的故事》,力图去还原在运河建造过程中和其后一段时间内,美国怎样利用商业和政治手段,逐渐控制了巴拿马运河区的,怎样造成了巴拿马运河区的分裂的,而那些被强制迁移的城镇和居民,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命运呢?
在作者做关于巴拿马运河过去的调查时,发现现在能够看到的关于巴拿马运河建造时期的资料,很少有曾经巴拿马运河区当地居民情况的记录。无论文字资料还是图片资料,曾经的当地居民都被有意的忽略了。我们能看到那个时期的老照片,镜头更多的都是对准了那些美国的建筑和人,就像巴拿马根本不存在一样。为什么那些照片上没有巴拿马地区私人房产和当地城镇的影子?为什么在视觉记录中会故意抹去当地城镇、个人房屋、个体经济现状?就像作者的合理怀疑一样,也许正是因为当地的城镇没有任何所谓的怪异之处,也并不是那么落后。这与美国主流的宣传相背离,在美国主流的意识中,拉丁美洲就是极为落后的地区,没有“文明”的存在。把巴拿马从文明的国家之中排除,这才是美国得以控制巴拿马运河区的前提条件;就是文明国家对于欠文明地区,有着一种“推动文明发展”的责任的底层逻辑。
这种观点认为人类的进步无可阻挡,高级文明阶段的人注定要支配和改变生活在低级文明阶段的人。这也是19世纪末世纪流行的主流思想,而这种思想的最严重后果就是种族优劣论,这也是二战时德国发动战争的基础,这绝对是错误的。当然在这本书中,作者不是以这种思想的批判为主体,作者更关注于当时巴拿马运河区的真正状况是什么样子的,是真的“欠文明”吗?
在《被抹去的历史》中,作者以最真实的一手资料,带我们回归了巴拿马运河修剪时最真实的情况。先不说巴拿马是最早实行共和制的国家之一,比美国更早废除农奴制,这都代表着巴拿马的“文明”程度。就是当地城镇的发展,居民真实的生活状况,都是非常繁荣的。而正是美国的特意污化,特意用异样的眼光来对待他们,才让巴拿马运河区从此失去了他们“文明”;而美国强制迁移城镇和居民,改换运河区景观,也将破碎、失败与背井离乡的绝望留给了巴拿马。这才塑造了现在巴拿马运河区现代的状况,对于那段历史的遗忘,这就是巴拿马运河区《被抹去的历史》。 历史已经过去,再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历史还是应该被记起,这也是人类曾经的过去。在未来的发展中,以史为鉴,防微而杜渐。
《被抹去的历史》读后感(三):非西方主义的历史困境
有句话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现代世界形成之后,西方历史学家一直把持着历史书写的强势地位。随着现代历史学向全世界扩散,非西方历史学家也逐渐成长起来,当然,他们也都是在西方历史学家的哺育下成长起来的。
这些非西方历史学家在传统的问题意识之外,还有一个独特的身份意识,即他们自觉不自觉地总要对西方中心主义进行批判,这方面最著名的或许是萨义德的《东方主义》。讽刺的是,“东方主义”这个反西方主义的名词本身就是西方主义的;或者说,东方主义也只是在西方主义的前提下才成立——没有西方主义,自然也就没有东方主义。
就本书而言,似乎也摆脱不了这种与西方主义相对比的他者眼光。“被抹去的历史”和“无人诉说的故事”都是指西方主流历史学而言的,也就是说,这本书所说的历史是被西方历史学抹去(篡改)的,以及被西方历史学家拒绝诉说的,如今,终于有一位非西方的历史学家站出来书写和发声。
本书并不是一部技术史的书,准确地说,这是一部社会学和政治学的观察报告,叙述了哥伦比亚和巴拿马因为巴拿马运河而被美国肢解、摧残和毁灭的黑历史。通过本书,作者试图复原一个美国入侵之前的现代化巴拿马图景。
作者有一个有趣之处,就是以现代化价值观来作为一个社会文明的标杆,因此,本书的历史叙述都是在西方现代思想的语境中展开的。作者对现代文明的理解其实也是一种典型的西方文明,即现代化在政治上表现为公民民主和共和政体,在经济上表现为全球化自由贸易,在技术上表现为城市建设与农业科技。从这三个方面来说,巴拿马在美国入侵之前都已经发展得非常好,甚至比美国更为超前和发达。作者甚至提出,在美墨战争之前,墨西哥也比美国更加民主和现代。
作者也承认,美国在技术创新方面有极大优势,但巴拿马在技术引进和应用方面总是走在世界前列,比如美国人发明的铁丝网很快就在巴拿马中小农场得到普及。巴拿马的黑人共和国发展程度也远远超出美国人所想象。但美国入侵之后,故意伪造了一个原始、落后、野蛮的巴拿马,甚至连热带也变成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地域歧视。为了创建一个美国人心目中的现代巴拿马,大量巴拿马原住民被强行迁出,运河区变成一个人口稀少、没有政治生活和私人房产的地区。
“1912年的人口迁移令从运河区的版图上抹掉了这里丰富的政治和城市历史。巴拿马城镇消失的同时,它们的市政传统、共和制政治选举、参与19世纪全球经济的历史也一并消失了。”
读这本书,我的思绪常常游离出书外,想的最多的是当下中国的水利工程、房地产强拆和城市化进程中,无数中国传统乡村和原住民的遭遇。他们像植物一样被连根拔起,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现代文明最大的问题就是将一切都技术化,人最后也沦为技术下的物品。这种现代化所到之处,人类社会得到技术,却失去了人,而历史只有人才需要,技术本身并不需要历史。
现代技术在本质上是一种权力工具,所有权力都热衷于技术,因为技术是权力的放大器,依靠技术,权力常常无所不能。在古代社会,埃及法老要修建金字塔,秦始皇要修建长城,这些工程就其本质来说都是一种权力技术。金字塔是法老的荣耀,正如长城是秦始皇的荣光。无论金字塔还是长城,都与他们的修建者无关,唯一有关的就是他们必须付出血汗甚至生命。
在现代主流的历史叙述中,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但事实上,新大陆并不是月球,新大陆上生活着几千万人,他们建立了阿兹特克和印加等帝国。但在西方殖民者眼中,这是一块从未被开发的新大陆——处女地。
作为现代文明的领头羊,美国文化的最大特点是多元而又宽容,美国容纳了全世界最富于思想原创力和批判精神的知识分子。在某种意义上,美国的知识分子向来是与强权对立的,他们最具有人类天生的良知与反省精神。为人所不知的,正是这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构成美国强大的精神内核。现代世界是一条你追我赶的拥挤之路,任何国家和民族一旦踏上现代化的星辰大海,就只能面对美国东施效颦、邯郸学步。遗憾的是,绝大多数学习者都无法做到美国的多元与宽容,结果现代化变成一场对自身的斫残,唯一的获益者是权力。
对于巴拿马运河事件,美国电影中有很多涉及,大多都是批判和讽刺的。电影作为美国大众文化的风向标,《阿凡达》是有史以来票房最高的,卡麦隆的这部电影或许就是对印第安人和巴拿马人遭遇的一种文化隐喻。
我们常常认为现代就是进步的,而传统则是落后的,这种观念最早就源自西方,尤其以美国为甚。对于美国主流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精英来说,任何与他们不同的异质文化都是野蛮和愚昧的,亟需要他们来拯救和改造。为此“高尚”目的,甚至不介意使用残酷的暴力,正像中国人常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这其实是强者面对弱者时最常犯的一种观念错误,由此造成的人类灾难罄竹难书。
回到这本书,作者以温情的笔墨详细描述了巴拿马的形成史。这座自大航海运动而形成港口移民城市一直享有着类似中世纪威尼斯城那样的繁荣,并且深受马尼拉文化影响,还有为数不少的中国移民。美国人修建了巴拿马铁路,之后又沿着铁路修通了巴拿马运河。巴拿马运河最大受益者是美国而非巴拿马,因为运河沟通了美国的东西两岸,与五大湖运河正好形成互补,这使美国在公路和航空出现之前就实现了国家整合。这与英国当年为了沟通印度而出兵占领苏伊士运河区是一个道理,一切都基于国家安全考虑。
现代文明另一个严重问题就是国家主义,在国家面前,个人乃至人类本身都显得微不足道。巴拿马危机本身就是美国国家主义的灾难,一方面是因为哥伦比亚和巴拿马作为国家比起美国来显得太过弱小;另一方面,在美国这个全球最大的国家机器面前,无论是巴拿马人还是美国人——包括印第安人、黑人乃至白人——都属于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所以对本书来说,作者想要诉说的一件事似乎就是:因为美国,巴拿马只有运河而没有人,世界上只有巴拿马而没有巴拿马人。这是因为对美国来说,他们本来就只想要运河,而不想要巴拿马,更不想要巴拿马人。对美国这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利益而非人。所以,巴拿马人变成无足轻重,无家可归。这是多么令人愤怒而又无奈的现实。
我们都爱读历史,历史的乐趣或许就在于此。同样一场战争,在宫廷中发动战争的政客与冻死在疆场的士兵,他们的感受绝不相同。问题是,我们读到的历史都是拿破仑的历史,几乎没有士兵的历史。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士兵已经死去,他即使苟活于世,也很少有人去写他的历史,更残酷的事实是也很少人去读他的历史,因为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士兵。
失败者没有历史,这或许是历史的悲哀之处,这也是这本书的独特之处。
这本书注定不会成为人人喜欢的畅销书,这让我想起《乌鸦印第安人》。这本人类学名著中有一句话,或许可以作为《被抹去的历史》的另一种解释:“简言之,白人的影响不管在其最终结果上具有多大程度的破坏作用,但是白人文化并不是唯一的破坏因素。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土著民族之间已经在相互借鉴,试图将一种文化作为完完全全的原生本土文化而隔离出来,这显然是过于简单化了。”
《被抹去的历史》读后感(四):复制取代原创:重塑巴拿马运河地区为模范城市的历史
玛丽萨·拉索 (Marixa Lasso)的《被抹去的历史:巴拿马运河无人诉说的故事》( Erased: The Untold Story of the Panama Canal)抛给读者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战争与暴动,为何巴拿马运河被轻易地抹掉了他们至少400年的历史?
不过玛丽萨先行给出了答案:带有偏见的歪曲的叙事与故意错误的解读,还有错误的(官方与舆论)引导,向巴拿马运河城镇以外的人塑造了该地区落后、与科学技术、现代化毫无联系的形象,这种形象的塑造源于西方人对巴拿马地区黑人的偏见,而这样的塑造行径基于当时全球民族解放运动的爆发,西方需要重新调整与这些民族运动发生地的关系,换言之,出于政治目的去强行塑造符合他们利益的别人的历史。而当这种塑造的叙事被再次传播时,偏见已深深固化为对人种、对巴拿马、对热带地区的刻板印象。由此产生的后果是,不在被抹去的那段历史中活过的人们,看待巴拿马和热带地区的方式与态度,被这种塑造过的叙事深深影响。
或许需要先知道巴拿马运河的重要性。它是沟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船闸式运河,是“世界桥梁”也是“黄金水道”。现时为人熟知的一段历史,或许就是美国如何征服巴拿马运河地区及在该地区建设他们的现代化社会,事实上,早于美国觊觎巴拿马运河地区之前,欧洲已在巴拿马建造美洲最早的港口,19世纪80年代,法国尝试修建运河,第一次把巴拿马城和巴拿马港之间密切的空间联系带来严重破坏。此时的巴拿马,已具备现代化国家的条件。但巴拿马港最终在《美巴条约》之下,为美国所控制。以美国为建设者的建设巴拿马运河地区并将其打造为美国治理的范本,或许就从此刻开始。
重新挖掘与审视巴拿马被抹去的历史,是玛丽萨写就《被抹去的历史》的出发点。但在这本书中,或许更值得关注的,是历史如何被抹去、涂改与重构以及重新发掘的。
首先是参与者们。人们对某些说法的信任度取决于他们是否为官方或代表官方,他们的权威度和知名度。谁参与了虚构巴拿马运河地区的历史?
第一是运河区的官员。他们来自美国,因而宣称巴拿马运河是充斥致命热病和瘟疫,无法居住的地区,但美国将其打造成现代国家;其次是外交官和探险家,比如法国外交官加斯帕德,就将巴拿马的戈尔戈纳形容为一个只有黑人居住的城镇。我们知道“黑人”意味着什么,很多时候它是一个贬义词;第三还有学者与观察家、科学家们,他们来自欧洲与美国,一种传统且根深蒂固的观念,把拉丁美洲描绘为在现代政治方面一直落后于欧洲和美国,无视美洲早于他们开始宣扬公民平等理念的过去。第四则是到过巴拿马的游客,他们关于丛林的记述总是遮蔽了当地现代化的事实。第五是美国过境客,基于黑人为奴的历史背景,他们嘲笑黑人的反抗,嘲笑他们废除奴隶制、众生平等这种“黑人共和制”为“热带落后论”和“原始论”,原始化巴拿马,把创新(废除奴隶制,黑人公民)者说成模仿(即美国先废除奴隶制)者。最后是西方文明论及“科学种族主义”代表者及支持者,承认白种人的优越性而不承认黑人在政治制度上的开创性与活力。
以上仅是主要的部分。
那么这些参与者们如何重塑巴拿马的历史?留存下来的官方材料(美国)是其一,比如被精心构建过的影像。在这些影像中,巴拿马的现代化一面被有意遮蔽,而突出美国治理巴拿马的成就。此外还有口头叙事的传播等等。值得注意的是,玛丽萨在书中提到巴拿马运河地区在当时已(本)不是农业地区,即已具备现代化条件的巴拿马人不完全从事农业活动,但管制者却将其描述为农业区,而判定其落后是因为他们没有呈现现代化农业社会的一面,因为他们的农业活动“毫无规律”。这十分吊诡。相当于用不适合当地的,被固定化的评判标准去审定某个地区,然后再作出符合人们普遍认可的评判——他们不是常规的社会就是落后。关键在于,这样的曲解能让巴拿马以外的人相信。
玛丽萨提供的真相是什么,或者说她是如何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简单举一些例子。比如从戈尔戈纳街道名称、住房结构和材料能反映出这个城镇的不同技术、政治和文化特点,相当于看出这个城镇的历史。而旧地名被抹去,“象征着一个政治系统取代了另一个政治系统”。又比如通过巴拿马人的农场财产清单可以认识当时巴拿马人饮食结构的特点,关键在于,这些清单也显示出当地人的饮食习惯与运河高层官员的不一致。美国在巴拿马任职的高层官员也从未充分意识到当地农民的重要性,他们只想保持对自己饮食结构的习惯,他们甚至认为当地“土人”的农作物不与温带地区的作物对等。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外来食物与物资的运输有部分为他们而服务。
《被抹去的历史》提到的洪水之谜同样值得关注。洪水之谜实则与1912年至1916年左右的巴拿马运河区居民人口外迁有关。这几年间,大约有40000人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而运河区在当时仍是巴拿马最重要的地区之一。洪水对于人类来说是无法控制的巨大灾难,与之相对,是平民无法违抗的官方颁布的强制人口外迁令。配合政令,合理性的舆论与出版物应声而起,美国官方再一次建构一种运河景观,以表现出人口外迁的必要性与合理性,而只能适应形势变化的人们,把政令默认为自然灾难,久而久之信以为真。
实际上,巴拿马运河人口外迁是个复杂的过程,但不是复杂的政治问题。简要地说,美国为了建设运河,围筑加通湖以及迁移巴拿马铁路,要求原来的巴拿马运河地区居民外迁,且外迁至他们新建设的区域之中。要知道,如此一来,原巴拿马居民从“被从自己的土地上驱逐的人”变成“在他人土地上私自盖房的人”,而在这过程中,官方仍不忘宣扬一种“巴拿马是等待美国开发和教化的丛林”,巴拿马是美国在外管治的典范。新地区充斥的是美国自有的制度与文化,正是美国要打造的复制自己的,体现全球角色的全新模范城市。但别忘了,被迫外迁的原巴拿马运河居民在这新城市里,公民的身份更顺理成章被贬为“土人”,而原来的运河地区被用作军训基地,他们的历史随之被抹去。
这本书让人反思。它不是特意为了控诉某些大国如何不齿的行径,而是让我们人类反思,所谓大型的工程项目,是否每一个都完全造福人类?那些为了给工程项目让步而牺牲自己利益的民众,他们的历史是否应该被我们认真对待,而不偏信那些看起来值得相信的群体或人的叙事?《被抹去的历史》让我想到两本著作:马俊亚的《被牺牲的“局部”:淮北社会生态变迁研究(1680-1949)》和Micah S. Muscolino的The Ecology of War in China Henan Province, the Yellow River, and Beyond, 1938–1950. 这两本讲述的都是中国历史中存在过的政治决策错误对当地带来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又深深改变了当地的“环境”,中国的某些局部,何以为今天,也是他们在书中认真探讨的问题。
《被抹去的历史》给了史学研究者一个警惕:如何书写正确的历史,如何展现自己的学术关怀。如此一说,就显得史学研究者们责任重大,然而,这难道不是存在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