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国》是一本由[英] 埃德温·A. 艾勃特(Edwin A. Abbott) 著作,后浪丨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8.00元,页数:16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平面国》读后感(一):永远承认自己的无知
篇幅不长,很有趣味性,1844年出版的书,现在读起来却没有一丝的年代感。
主角是一个标准,规则的正方形,按照这个标准以后家庭可以往更高的阶层走。但最终却因为追求真理而被终身囚禁,最终将自己献祭给了无上的真理,似乎专业人士总有一种情结,始终坚持自己所坚持,这是最纯粹本能的坚持。
女性在这本书中扮演的角色却特别有意思,外形是一条直线,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你都会发现,直线可以成为任何一个阶层,差别可以只在等级上,想象下色彩改革时期,女性与牧师所处同一阶层给社会所带来的灾难性的后果。若不是作者角色的设置,我一直觉得能够贯穿所有等级的一定是女性,其中最主要因素就在对女性外形的设置上,女性可以成为任何人,也可以是任何人,女性同样可以获得真理,但唯一的障碍在于女性的感性面,往往会让女性在最关键的时候失去理智,从而易于愤怒、不安、焦虑,从而与真理失之交臂。
平面国是一个阶级划分非常清楚的世界,每一个阶级代表着一个平面结构,不规则的图形往往处于较低阶层。贫民、士兵当中存在很多暴动、暴乱和不安定,越往上往往越平和安定,人人都对他人投以善意。清晰的认识自己及为何处于这个阶层其实非常重要,处于后天基因的改变,不断提升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方法之一。我们总在混乱当中迷失了自己,又在有序当中束缚了自己,随着自己的经历阅历越多,对于自己形成的固有认识也就越会限制自己去了解很多未知,就如同作者梦到的直线国国王,还有看到的圆点国,固执而不愿意接受所有外来的事物,他们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生存的一种威胁,固守自己认知范畴内的事物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他们害怕接触那些我们不熟悉的,我们认为无法掌控的,其实何来掌控,何来了解,更多是一种平衡好的能量关系。
《平面国》读后感(二):插图版《平面国》译后记:升维之路
文/蒋慧
本文配图均摄自译者
也许在某一瞬,你会隐约预感到:这就是巅峰了,此后只是下坡,或缓慢,或迅疾。在“旅途的终点”闪耀之前,你又觉得一生的轨迹尚未划定,所以不愿相信这是人生的制高点,只道是个分水岭,站在那里你眺望过更美好的世界。
世人劝你放弃高飞,贴地行走,担保这样就能获得现世的幸福。
然而你渴望回到那个巅峰,像伊卡洛斯,向上,再向上,看到广袤,见识新异,以期不朽。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我的话被一记重击打断,同时我五内翻腾。我在空间中疾速穿行,无法开口。下降!下降!下降!我在飞快地坠落,我知道,我的宿命将是回到平面国。再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我将永远不会忘记眼前那片沉闷的平原——它将再次成为我的整个宇宙。”
正方形就这样从分水岭上急速下坠,清醒,沉痛。比起随自由意志在人生路上起起伏伏的我们,他更像是直接被命运抓上了巅峰,又立刻推下了深渊。
他身处的平面国是一个二维世界,有诸多法则与成俗,譬如以外形定尊卑,边数越少越鄙贱,边数越多越高贵;譬如两性地位悬殊,女性不仅无法学习知识,还要受到种种约束;譬如不规则图形从出生起就处处碰壁,一旦逾矩就会被处死——虽然许多杰出人物曾在幼年出现过角度偏差。
等级分明的居民
在这个不允许旁逸斜出的社会里,正方形本是体面又循规蹈矩的中产阶级。他本人是律师,热爱数学,喜欢求知。儿孙的边数比他多,也就比他更尊贵。不出意外,家族的地位会代代提升,最终跻身贵族行列。
他曾以为平面国就是他的“整个宇宙”,对某些规则即便颇有微词也不以为意——直到新千年来临。他先是梦游了直线国,看见了更低级的一维世界和那妄自尊大的直线国国王,他企图启蒙直线国公民,告诉他们还有二维世界,却被固执的国王和臣民轰了出去。随后他就遇上了一生的转折:球形降临在他面前,如他试图启蒙直线国公民一样,球形费尽唇舌,极力演示,最后干脆挟持着他离开平面国,
来到太空,令他亲眼见到了三维世界。
球形每千年到平面国布道一次,正方形就是这一千年里被选中的那个。他自然是因为与众不同才被选中,而这份与众不同,也由此在他的人生中慢慢显现,甚至远远超过了球形的预期。
通往空间国的咒语:“向上,而不是向北。”
正方形开明包容。笃信了大半辈子的二维理念,突然遭遇摇撼,他本可像直线国国王那样,咬定球形施了妖法,拒不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但他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狭隘,完全臣服于真理,并且大胆推理,构想出比三维世界更高级的四维世界、五维世界……他奇谲的想象和强烈的求知欲令球形目瞪口呆。
正方形志趣高尚。球形向他展示三维世界的同时,也带他旁观了平面国政权的新决策:凡宣扬三维理论的人,都要被抓起来,不是被即刻处死,就是被终身监禁。此刻识时务者就会选择缄默保命,像圆点国国王那样,做一只沾沾自喜的井底之蛙。正方形却一遍遍重温真实美好的三维世界,在安逸的中产生活和艰险的求知之路间选择了后者。
平定色彩暴乱
正方形心怀不朽。殉道是他的宿命,他没有办法舍弃对三维世界的向往。从向小孙子传播三维福音开始,他就处处受挫。可他情难自抑,频频在众人面前泄露那次奇遇,甚至在国会上慷慨陈词,阐释自己的信念,最终被判终身监禁。在监狱里,他试图抓住与哥哥——这个最后的听众——偶尔会面的机会,向哥哥讲解三维世界的种种,当然也是徒劳无功。在他所处的时空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与他共鸣,甚至他自己也开始慢慢忘却立方体的准确外形。为了真理,他放弃了自保,也放弃了自由。他是盗回火种却未能将火种交出去的普罗米修斯,所以他在高墙内写下自己的一切,希望将不朽的真理托付给未知的时空,以有限的生命来“克服软弱的意志,承受一切精神折磨,甘当真理的殉道者”。
在这个一百多年前的古老科幻小说里,我们能看见站在二维世界向往三维世界的正方形,也能看见离开桃花源后的武陵人、被烧死在鲜花广场上的布鲁诺、喟叹“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的艾米丽·狄金森,以及站在西方现代艺术开端上的马塞尔·杜尚。
所有早早见识了终极美好、确立了毕生壮志,却一时无法企及的人,余生都会饱受一个疑问的折磨:若我将永远无法停歇在那巅峰,那么近似天启的昭示又有何意义?坚毅者如正方形,为再次回到真理的怀抱倾其所有,也许他能再次登上那巅峰,也许只能在坚持与忍耐中度过不断求索的一生。无论结局如何,只要他将那段充满未知而心怀不朽的路走下去,就会收获独一无二的喜悦与哀愁,完成自己的升维之路。
2020年8月
《平面国》读后感(三):插画师创作谈:“降维”的魅力
《平面国》的故事创作于 19 世纪的英国,在爱因斯坦提出四维宇宙设想的 20 年之前,这本小书就已经绘声绘色地构想出二维国的故事,并直指四维世界的存在。在之后的一百多年中,这些维度概念又启发了包括作家艾萨克 · 阿西莫夫、导演克里斯托弗 · 诺兰在内的诸多科幻大师,也因此,阿西莫夫称《平面国》为“人们认知维度概念的最佳途径”,是当之无愧的“空间第一书”。
如今,我们重读这个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仍会为它所描绘的世界感到兴味盎然,不自觉地在脑中试图勾勒一幅幅具象的画面 :平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又是如何在房屋中居住、进行“触摸”社交以及日常生活的?尽管作者埃勃特在讲述故事时也随手画了一些示意图,来辅助我们理解这个与我们身处的三维空间迥然不同的二维世界,但经典作品的魅力正在于此,如卡尔维诺所说,它们从遥远的过去走来,“一路转世投胎,一直到我们这个时代”,那么,这个几经转世的故事,在当下的时代会有怎样的面貌⸺插画或许是一种有趣的尝试。为了让读者进一步了解本书的插画世界,我们和插画师小樊进行了一次对话,请他谈谈创作过程中对《平面国》的一些设想和思考。
编辑 :你和阿涛都是科幻爱好者,《平面国》这本书也是你们收到插画邀约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的,请说说第一次看到《平面国》这个故事时有什么感受呢?很多人并没有将它归类为“科幻小说”,而是归类为“数学小说”,这个你怎么看?
小樊 :我更倾向于“科幻小说”的归类,但它是一本非常特别的科幻小说。其实这个故事我最初不是“看”到的,而是在“黑水公园”(一个主讲科幻的播客栏目)中“听”到的,当时就觉得眼前一亮。我的确很喜欢看科幻,但《平面国》和我平时常见的科幻作品很不一样,当然,它的创作年代比较久远是一个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设定新颖。没错,虽然它是很早的科幻作品,但是它的设定在现在的读者看来,反而是新颖的。因为科幻作品大都是在表达一种对未来的畅想,在未来社会,我们在时间上的探索是乘坐时间机器任意穿越,而在空间上的探索,则常常在于“升维”的假设,譬如众所周知的《星际穿越》,还有“三体”系列,都是在讲这个。近些年,随着科幻作品越来越风靡,甚至还出现了一种叫作“未来感”的风格,以荧光色和简约空间感为主要特征。但《平面国》却截然不同,它讲的是发生在 19 世纪的“降维”故事,这个二维世界中没有色彩,更没有立体的空间,我们要把很多在三维世界是常识的东西“陌生化”,就我个人感觉,这种让自己倒退到比现在更“无知”状态的想象,比站在巨人肩膀上去眺望更广阔未知的想象,难度要大多了。这也是《平面国》最让我觉得新颖的地方,它通过这种方式,来引领读者去看待三维,继而启蒙四维的存在。因此,表面上看,它像一本数学小说,涉及的都是基础的几何原理,但实质上,我认为它探索的主题完全还是现代科幻的。
编辑:那么在创作插画的最初阶段,你们是如何构想的呢?我看到插画用了不少机械零件的元素,这种机械感的风格又是如何确定的?
小樊 :对,机械化的零件是我们在考虑如何表现平面国设定时,想到的第一个入手点。其实我们并不是先确定风格再构思每幅插画的,而是根据文本,一点点讨论细节该如何展现,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风格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最初在构想人物形象时,我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齿轮”这个零件。因为按照小说的描述,我们三维世界的人可以看到平面国中人物的内脏,于是我们就从内脏着手,将它们几何化,其中,肠子几何化的形状仿佛一条条管道,而胃、肺部等这些器官几何化就像一些不规则的圆形,圆形再细致点儿就变成了一个个齿轮,齿轮互相咬合的特征又和内脏之间相关联的形态非常契合⸺人物形象就这么跃然纸上了。另外,我们还模拟了科技发展的不同阶段,来表现平面国中人物的不同阶级。例如,三角形劳工的内脏是手表配件 ;正方形绅士的内脏是半导体类器件,如二极管 ;再往上升,其他多边形贵族的内脏是汽车零件 ;到了最高一层,圆形的内脏则有计算机的 CPU、散热板、显卡……以此来表现人物所属阶级的逐层递增。就这样,确定了人物形象,整套插画的基调也就浮出水面了。总而言之,我们的核心准则就是,在忠实还原小说设定的基础上,尽可能让画面变得丰富起来。
人物图谱:逐层递增的阶级
编辑 :关于选择哪些场景作为插图,我们前期进行了不少沟通,一开始定的是 20 幅,但后来考虑到小说篇幅本就不长,为了避免喧宾夺主,最终减到了 15 幅,可以说说选择的标准吗?
小樊 :之所以一开始定了更多幅,是因为在我们看来,这本书是很适合画插图的,主要在于作者很多细节都没有解释清楚,每到要细说的时候,他都会用“不耽误读者时间”这类理由搪塞过去,这点非常有趣,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会有不小的创作空间。除了人物形象和房屋构造这两幅展现平面国基本设定的插图之外,对于其他插图,我们首选的一定是冲突感强烈或者有批判性的场景。譬如对女性的态度和与之相关的残酷刑罚,我们先是画了大家为保安全都躲着女性走的一幅画,后来又直接画了女性因为各种日常小事就被处死的画面,虽然这两个情节都集中在同一章节里,但女性的这种处境实在是太具荒诞感了,所以还是连续画了两幅来表现。其他的场景还有,不规则图形的后代被安乐死,圆形贵族把孩子送去做整容手术,10 度以内的角会被戴上镣铐当作教学用具等等。这些场景都体现出平面国居民“任人宰割”的生存状态,和现代社会的人权观念背道而驰,也因此立刻就能在我脑中形成极具冲击感的画面。
“任人宰割”、被当作教具的样本们
编辑 :在这 15 幅插图中,哪一幅是给你冲击感最强、印象最深刻的?
小樊 :女性被处以死刑的那张,那是我们最早敲定的一幅。因为这个情节在我看来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感到非常震动。为了表现出这种夸张感,我们在刑具的种类和处刑的方式两方面都进行了比较细致的想象和发挥。相比其他不规则图形,女性的处死方式是最残酷的,因为女性的社会地位最低,所以被施行的是“腰斩”,而不规则图形的后代,则如原文所说,是用一种“仁慈且无痛的手段”处死,即注射安乐死。另外,讲述“色彩革命”的那幅我也很喜欢,它的表现难度比较大,因为是一个人数众多的场景,而平面国里的人又都是几何图形,很容易和其他物品混淆,所以只好尽量将其他道具以背景的形式呈现。
被处以“腰斩”的女性
编辑 :这种类似的困难应该有不少吧,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在画插图的过程中,你觉得最难的部分是什么?
小樊 :最难的就是球体的表现了,因为二维世界的表现方式已经统一,相当于在这个世界观的框架内构思,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但是球体的出现,是一种对既有世界观的打破,因此还需要一种全新的表现方式。这点我们和编辑也在反复探讨,出了四次稿,最后才算定下来。原本第一稿中,为了突出空间国和平面国的差异,我们选择全部用阴影来表现球体的立体感,因为阴影是二维世界中完全不存在的概念,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显得很突兀,与其他插画的风格很不匹配。于是后来进行了修改,让球体和平面国中其他居民一样,全身由线条构成,单纯用线条来表现立体感,这样整体的画风看起来和谐多了。另外还有一点悬而不决的是,球体到底该不该拟人化?在开始的几稿中,我们想象中的球体是拟人了的,于是还给它画了盔甲,但后来我们意识到,这样的设计和平面国中以齿轮为内脏的机械感的人物风格是割裂的,穿上盔甲的球体,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肉身人类而已,也并未体现出三维的高阶性。所以我们再次修改,球体才成了现在的面貌,仿佛是平面国那些有齿轮内脏的居民进化后的另一种生物,它只有一只机械的眼睛,嵌在坚硬外壳的身体内部,构造则深不可测。
构造深不可测的球体
编者后记 :《平面国》的插画创作是一场出人意料的坎坷历程,在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的这一年中,我们因为和疫情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各种缘由,失去了太多的人,而将插画创作至一半进程的阿涛,就是其中之一。他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也同样热爱科幻的世界,很遗憾他未能看到此书的最终出版,谨在此向他表示感谢及怀念,谢谢他为这本书所付出的一切,或许,他是去向了那更广阔的四维空间。
还要感谢在阿涛离开后,另一位插画师蔡绪廷的鼎力相助,在疫情期间求学海外的艰难时期,仍然抽出时间和我们反复讨论修改,对本书插画亦做出了很大贡献。最后感谢“黑水公园”的主播,特别是金花先生,是他为这版《平面国》带来了配插画的灵感,并启发了插画师的创作。
后浪出版公司
2020年11月
《平面国》读后感(四):编辑手记:回想起这本书的诞生历程,我有过无数次的逃避时刻
后浪文学:《平面国》其实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在一个平面的世界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多边形,他们出生时命运已经被确定,圆形是最高的牧师阶级,三角形是士兵,而最底层的则是像针一样的锐角三角形——女性。有一天,一位体面的正方形先生突然遇到了三维世界来的球体,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将他看到的东西告诉平面国的其它人,因为大家没法理解“向上”,他也因为这些“胡言乱语”遭到了严重的迫害。但你越就会发现,这个“简单”的故事蕴含着非常深刻的道理,对现实的讽刺在现在看来也丝毫不过时。被这本书打动,决心出版之后,编辑陷入了难题,这么一本公版书,如果才能做到吸引人?这其中又经历了什么?今天的文章来自平面国的编辑郝晨宇的编辑手记。我想,我们做出了最具有纪念价值的《平面国》。插图版的《平面国》终于问世了,从2019年11月通过选题到如今出版,历时一年零九个月,这对于一本不到10万字的公版书来说,是一个相当长的周期了。
这是一本有些命途多舛的书,但从某种层面来说,它又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孩子”,因为它是在很多爱和期待的环绕中诞生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它本身魅力无穷,在和译者、插画师还有设计的反复碰撞中,我愈发惊喜地意识到这一点——我们从完全迥异的视角出发,却都被这本书打动,这或许也可看作这本书魅力的一种“多维度”延展。这篇编辑手记,主要就是想记录下这群从不同“维度”爱上它的伙伴们的故事。
与《平面国》的初遇,是在一个专讲科幻的播客栏目——《黑水公园》里。但我实在称不上是“科幻爱好者”,关注《黑水公园》也是因为偶然听到讲《哈利·波特》的一期,主播讲起故事来很有意思,所以虽然我对科幻热情一般,但后来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更感兴趣的反而是一些旁逸斜出的选题。《平面国》算是有些旁逸斜出的。它吸引我的,更多是社会讽刺的部分——女性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低智”和“情绪化”,单一刻板甚至是霸权的审美潮流,充满偏见又毫无改变希望的阶级固化……比起科幻小说,我觉得它更像是一部人类社会的隽永寓言,充满了现实主义的辛辣讥讽及对人性的透彻洞察。
当时市面上已经有几个版本的《平面国》了,可定位仍然相当小众,总在“数学普及读本”“社会科学读物”或“早期科幻启蒙”这些方向徘徊,但我作为对科幻不甚了解的纯文科读者,显然不是被这些元素吸引的,它一定有着更广阔的魅力,值得被更多元的读者看到。正是这样的想法让我产生了跃跃欲试报选题的冲动。但怎样才能弱化它因年代、题材等因素带来的距离感,加强它更现代而普遍的吸引力呢?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联系到了《黑水公园》的主播之一金花,想先从科幻迷的角度得到一些灵感,金花当即提供了一个非常宝贵的建议:配插画,要那种像设计图一样充满细节的插画。是啊,还有什么比直接还原出“平面国”的场景更生动的呈现呢?我立刻被这个想法打动了,于是鼓起勇气写了选题报告,结果有点儿出乎意料地顺利,我就这样收获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自主发掘并且通过的选题。
定下插画师的人选过程并没费太多周折,因为讲《平面国》的这期播客节目就是插画师小樊安利给我听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科幻迷,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的设计专业,从事的也是设计工作,当听说我想找人给《平面国》配“像设计师图纸一样”的插画时,他瞬间燃起了兴趣。但因为平时工作比较忙,他担心一个人画会拖慢进度,于是就联系了大学室友阿涛一起。阿涛虽然也学的是设计专业,但毕业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更感兴趣的原画和插画创作,最重要的是,阿涛也是个科幻迷,两人又有多年默契,于是一拍即合。在和他们一起仔细研究了书中的各种设定和细节后,很快就定下了插画的具体方案。
插画草稿之一,“针”是平面国的女性
插图草稿之二,球形形象(最后被弃用)
其实我一开始还有些怀疑,在看了那么多炫酷的现代科幻电影之后,“科幻迷”们还会对这个19世纪的降维故事感兴趣吗?但小樊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的。”正如本书最后的“插画师对谈”中所说,从小看科幻电影长大的小樊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就觉得它相当“新颖”。看多了畅想未来多维空间的设定,《平面国》的“倒退”降维视角显出一种朴拙的智慧,它逼着我们在被压缩的空间内将想象力抻到极限,引导我们用陌生化的目光来审视当下:一个被正方形无限景仰的空间国,是否真的是一个更进步的国度?这样想想,它真是太与众不同了。我就这么被说服了,的确也没必要怀疑什么,毕竟这可是受到“科学龟毛大师”——天才谢耳朵高度肯定的故事啊。
我们这些非科幻迷从这个故事中收获到的乐趣,和上述科幻迷们既有重合,又有所不同。被这个故事吸引到的非科幻迷,除了我之外,还有可爱的译者。她应该也没想到,自己的首部译作,会是这样一部作品。在此之前,她的阅读领域一直是文学或艺术性极强的方向,这种看似理科生钟爱的故事完全不在她的涉猎范围。但这本书,确实成了她的“意外”,在我还在评估选题阶段和她聊起这本书时,她便表现出了兴趣,甚至还一直鼓励着当时患得患失、犹疑不决的我。选题通过后,因为很希望这本书多一点人文气质(毕竟埃德温可是莎士比亚研究专家呀),于是本科英语、硕士中文的她成了我心中译者的第一人选。事实证明,她真的将《平面国》翻译出了另一层典雅韵味。在她的心中,这是一个悲壮的传说,如同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却被永远锁在高加索的悬崖,被禁锢在高墙内的正方形亦如此。“向上,而不是向北”,这句通向三维世界的口诀,仿佛《美丽新世界》中野人郑重的宣告:“我不喜欢舒服……我想要痛苦的权利。”
就这样,我们几个“青瓜蛋子”新手,怀着满腔热情一头扎进了这本书中,我本以为这会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直到2020年初,新冠疫情迅速席卷了全国。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原地,包括原本在北京一直发展不顺,计划年后来上海寻找新机会的阿涛。3月,疫情尚未见明显好转,本来一直和我们在跟进插画进度的阿涛突然失去了联系,一周后,我们收到了他离世的噩耗。在巨大的震惊和哀痛之中,继续做这本书也成了我们悼念阿涛的一种方式,把它完成、并用尽全力做好,也成了支撑着我们渡过那段最艰难时日的一个信念。
为了尽快完成插画的创作,小樊又联系了他和阿涛共同的大学好友菜菜,向他说明了事情原委,希望他能够帮忙完成阿涛的那部分。尽管当时菜菜正在日本留学,而疫情已经在东京爆发,他也有很多困难要处理,但还是一口答应。两人在工作和学业之余,加班加点地讨论、绘画、修改,终于将15幅插画全部完成,补足了阿涛那份未完成的遗憾。
被处以死刑的女性
平面国的人初见球形
睡梦中的正方形,梦到了跟随球体去造访圆点国,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家伙发出像留声机一样的声音。
拿到译稿和插画的我,则走上了一边编校、一边就装帧设计反复纠结、死磕的路程。也是这个时候,《平面国》遇到了又一个惊喜——它的封面设计小姐姐。我原以为,这本书的魅力主要就集中在它的科幻设定和社会讽刺上,却万万没想到,设计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在读了这本书后,兴奋地跟我讲:“好希望我在大一时就看到这本书啊,它能在专业上提供给我很多灵感!特别有启发!” 设计的热情深深感染到我,也让重度社恐的我,抛开了很多沟通上的心理负担,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本书的制作过程中。
我们参考了国内外各种别具一格的书籍装帧工艺,当然也不仅限于书籍,还包括唱片、服装吊牌、各类文具,甚至流通纸币,最终把封面工艺的选择范围缩小到光栅和夜光两种,内文更是根据平面和立体的不同场景,计划加入一页立体书工艺。针对不同工艺,我们设计了不同的封面方案,并且请印务做了版贴光栅片的空白样来看效果。然而,所有前期天花乱坠的畅想,在遇到成本定价时,一气儿碎了一地。
后来被我贴成了笔记本的光栅空白样书
无论是光栅、夜光还是立体书工艺,对《平面国》这本不到200页、市面上又有很多其他版本的书来讲,都太贵了。在撞了无数次南墙,也麻烦了印务老师很多很多次之后,我们终于接受并理解了这点,开始把目光放在了一些“节约的创新”上。在前期的工艺设想中,《平面国》的封面都是以黑色为底色的,非常彰显它“科幻小说”的特点,但失去了“光栅”和“夜光”的加成,黑色便显得常见了些。最终版本的灰色和荧光绿,搭配裸脊装帧,在我看来,反而更突出了这本书独一无二的定位。它不是典型的科幻小说,当然更不是普通的传统名著,而是这两种类型的奇妙结合,既朴拙又前卫,既文雅又炫酷,越看越觉得,没有比它更契合书籍灵魂的设计了。
因为没法去印厂盯印,为了保证给裸脊锁线没有色差,设计小姐姐专门在某宝上下单买了线,然后邮寄给了印厂。
成品
回想起这本书的诞生历程,我有过无数次的逃避时刻。阿涛离开时,其他版本上市时,工艺被迫放弃时,我都曾沮丧地想躲起来,甚至有时都不敢看到“平面国”这三个字,但幸好身边总有一起努力的伙伴。因缘巧合中,这本书掺杂了一些我们的私人情感,我也一直在犹豫是否值得写出来。但转念一想,它从19世纪走来,又掺杂过多少人的故事,影响过多少人的人生,这正是经典作品的魅力所在,我们有幸成为被影响的一员,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希望有更多人,能够因为遇到它,获得一些乐趣和启悟,甚至展开更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