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县向东三十五里处,有一座沃洲山。据说,这山的开山之祖,是东晋时期的一位高僧白道猷。
白道猷本是西天竺人,后来到剡地游玩,看这沃洲山景色秀丽、风光旖旎、人迹罕至,便隐居在了这里。
沃洲山显然是个好地方。白道猷不仅自己住得开心,还写诗给自己的好友竺道壹,邀请他也来沃洲山隐居。诗中说:“连峰数十里,修竹带平津。云过远山翳,风至梗荒榛。”
连绵起伏的山峦上翠竹丛生,河流蜿蜒清澈;远处的山上白云飘过,投下大片阴影,风从林间生,灌木便随之摇摆起来。
悠闲、安逸,可见白道猷对沃洲山实在是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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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白道猷对沃洲山的赞赏并没有让它扬名千里。若要追问令无数文人学者慕沃洲山之名而来的真正原因,我们就要说到另一名来此居住过的高僧——支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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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遁,字道林,河南人,是东晋时期的佛学家、文学家。他25岁出家,曾住在苏州的支硎山上,后来才到沃洲山来立寺行道。
当时,沃洲山旁的东岇山上已经住了高僧竺道潜。支遁便写信给他说想要买下旁边的沃洲山来隐居。竺道潜看到后,回复他说:“欲来辄给,岂闻巢、由买山而隐。”意思是说,你想住就来呗,哪里听说过古时候巢父和许由隐居还把山买下来的。
这么着,支遁就来沃洲山住下了,还建立了沃洲精舍,在这里跟着他学习的僧人有百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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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遁打小就非常聪明,很通神理,熟稔老庄之说,对佛学的造诣也颇深。他对世间万物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而不拘泥于章句。
有一回,他在白马寺跟刘系之等人谈论《庄子·逍遥篇》,刘系之说:“各适其性即为逍遥。”支遁反驳道:“不然。夫桀、跖以残害为性,若适性为得者,彼亦逍遥矣。”
支遁认为,逍遥的根本条件是与道合一,要达到人格的至善。为了更准确地说明他的观点,支遁回去之后特意花时间注释了《逍遥篇》,在百家解读之外又寻新意,令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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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看待世间万物,光有自己的理解还不够,能“行”出来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支遁同样做得非常好。
话说有一次,有人送了支遁五十两黄金和一匹马。支遁把黄金送了人,却把费草料的马养了起来。他看这马面目俊秀、体态雄健,心里十分喜爱。
结果,有人笑话他不善于处理事物,指责道:“道士养马,这多不合适啊!”支遁回答说:“我就是喜爱这马神骏,想养就养了。”
又有一次,有人慕名来拜访支遁,送他两只幼鹤作为礼物。支遁非常爱惜它们,好生养着。幼鹤慢慢长大,翅膀渐渐丰满,就有了想飞的念头。支遁怕鹤飞走,便把它们的翅膀剪短了。
被剪掉翅膀的鹤看起来非常沉郁。支遁忽然想明白:鹤的天性就是要展翅凌霄,它不是供人圈养赏玩的事物。于是,等鹤的翅膀重新长全后,支遁选择将它们放飞。
可见支遁爱物,爱之有道。不畏旁人闲言碎语,真正做到“免俗”,又有理解事物精神内核的思想和风度,着实令人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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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此,当时的许多名士都与支遁来往交好。在名士们中间,支遁的声望非常之高,包括谢安、王羲之在内的不少大家都很佩服、欣赏他。他们一众认为支遁的才学足以辅佐朝廷。
晋哀帝上位后十分仰慕支遁的道行,多次命人来征请他。盛情难却之下,支遁前往当时的都城建康,住了三年,后来回到东山。
东晋废帝太和元年(公元366年),支遁圆寂,终年5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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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遁圆寂几年后,竺道潜也圆寂了。沃洲山一带再次荒落起来。
唐朝时,僧人白寂然到沃洲山来游玩,见到了白道猷、支遁、竺道潜等人的遗迹,心中非常留恋,就想办法在沃洲山麓建起了沃洲山禅院,又请白居易作记。
于是,白居易写下了《沃洲山禅院记》。他在文中感慨:“嗟乎!支、竺殁而佛声寝,灵山废而法不作,后数百岁而寂然继之……”
自支遁、竺道潜去世之后,佛学似乎就此没落下来。沃洲山上也不再有什么人迹,萧条了几百年之久。如今,白寂然在这里建造了禅院,佛学或许又要在此兴盛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