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期《和陌生人说话》播出了。
嘉宾是2014年轰动一时的反杀霸凌者案的当事人之一,陈泗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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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中,陈泗翰坐在主持人陈晓楠对面。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两颊瘦削,笑起来十分阳光。
若不是听过他的故事,大概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会是一个被高墙夺去了6年青春的人。
“其实我还是很幸运。一路走来,不管是同学还是父母,还是里面的警官,就一直不离不弃。如果没有他们,可能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吧。”陈泗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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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贵州瓮安,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早晨。
寄宿在二伯家的陈泗翰像往常一样起床去学校上早自习。不过那天,他稍稍起晚了些。
因为担心早自习迟到,陈泗翰没敢吃早饭,等早自习结束了,才跑去食堂排队。
噩梦,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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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泗翰在排队的时候,被一个名叫李小东(化名)的同学踩了好几次脚。他问对方为什么踩他。李小东回答说因为喜欢。
由于这一小小的矛盾,两人当场打了起来。但瘦弱的陈泗翰敌不过李小东,被一拳打倒在地。李小东旁边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凑上来,七八个人一起围殴陈泗翰,直到食堂阿姨过来把他们拉开。
被打后,陈泗翰照常回去上课。可是,李小东却不罢休。
第二节课下,李小东叫了一群人将陈泗翰团团围住,又把陈泗翰打了一顿。他问陈泗翰服不服,陈泗翰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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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时,李小东和另一名同党金威(化名)威胁陈泗翰放学单杀。
那时,陈泗翰不过15岁,没经历过霸凌事件的他心里非常慌乱,回家后比以往更加沉默。在表哥、表姐的追问下,他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哥答应晚上放学去接他。
但那天恰逢五一假期前一日,学校放学比往常早。陈泗翰没等到表哥,却等来了同学贺寒(化名)塞进他手里的刀,和李小东刺向他的刀。
同李小东搏斗时,陈泗翰下意识用手抵挡。在头脑一片空白中,李小东的刀刺入了他的背部,他手上的刀也刺进了李小东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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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泗翰被医生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李小东却因锐器致心动脉破裂急性大出血死亡。
走过死荫幽谷,陈泗翰并没有看到光明,等待他的是更深的黑暗。
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他8年有期徒刑。他的父母则向李小东全家赔偿了15.2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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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陈泗翰获得假释,离开未管所。今年4月,他正式刑满结束,回归到阳光下的生活。
经历过这么一遭,陈泗翰失去了以前的乐观。他很明白自己应该要向前看,可那段被剪掉的青春,每每想起,都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就算改判了,我的人生轨迹也回不去了。我还是在里面待这么久,我还是没读过大学,还是没享受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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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陈泗翰的生命中不止有李小东,还有很多爱他、关心他的人。同学们会常常写信给他,未管所的教官也很善待他,父母每个月都会去探视他。
他在未管所学会了吉他和萨克斯,考取了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接下来他还计划自考本科……他的人生在慢慢变好。
正如陈泗翰自己所说,他是幸运的。有这么多可爱的人拉着他,没让他坠入深渊。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小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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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澎湃新闻报道了一起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的恶势力团伙事件。事件的主犯,是少年时曾遭受过校园霸凌的王岭。
王岭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打小跟父亲住。小的时候,父亲并不怎么关心他,只管给他足够的生活费。
有钱,年纪还小,王岭自然成为了高年级同学眼中的油水。他被欺凌、抢劫,却不敢跟父亲告状。
到中学后,王岭靠古玩赚了点钱,又被高年级同学殴打抢走。连他心爱的羽绒服,也被对方划破了。
王岭内心的委屈和恨意在日复一日的霸凌下越积越满,终于变成他伤害、欺凌别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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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岭的父亲因为老来得子,实在不舍得管教,便把王岭送去了军队。可是,军队的生活没能磨平王岭内心的棱刺。
初恋女友的离开,最终将他推向了“王老虎”这把座椅。他在当地组建起黑势力团伙。他们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霸凌幼女……
平均年龄17岁的罪犯,2年间犯下45起强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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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岭曾经包房的宾馆
有人说,被霸凌者的结局无非两种:一是把伤痛咽下去,带着被欺凌的烙印和伤疤过一生;二是把伤痛吐出去,成为霸凌者,挥刀砍向更弱者。
王岭无疑是后者。
他的行为可怕而且可憎。
但,抛开圣母心态再来审视他的生命经历,我们会发现,他不过也是一个被校园霸凌摧毁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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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最高法院统计了2015-2017年全国法院刑事一审审结案件后发现,57.5%的校园暴力案件涉及故意伤害、11.59%的案件甚至导致受害人死亡。
201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数据:在全球范围内,有32%的学生近一个月内被校园霸凌至少一次。
各个国家的学校里,或多或少都存在校园欺凌现象。
校园欺凌,从来不是一件可以被忽视的小事,也从来不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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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陌生人说话》节目组早前还邀请了另一位校园霸凌受害者王晶晶。她经受了十年的校园霸凌,最终将当初在贴吧作妖的吧主蒋某告上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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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经历了多年校园霸凌生活的溪子,把自己的亲身经历设计成桌游《转校生的抉择》,她希望每一个被霸凌的孩子,都能不再停留在“被伤害”的叙事里。
然而,跟王晶晶、溪子一样,能够从校园霸凌的伤害中走出来,从自虐、自卑、自我二次伤害的环境中解脱出来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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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网友分享自己在初中经受霸凌的经历,说自己直到现在也没有走出对霸凌者的恨:“谁也不想背负仇恨,但是有些东西写入骨头,这辈子也不能磨灭。”
还有另一位霸凌亲历者说:“15年过去,我从没忘记过。欺负我的人,和坐在那里看的人,都已经走了。只有我留在那间教室里。”
被霸凌者的煎熬和恐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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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现在,世界各地,反霸凌战线正在不断拉长,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为保护弱小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CC(英国防止虐待儿童协会)和英国国家儿童局(National Children’s Bureau)于2002年就建立了反霸凌联盟。通过在网站上提供不同类别的策略信息,为受害者、家长、学校等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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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大利、德国、瑞士、新西兰等国家,人们自发成立了“反欺凌机车帮”。帮内成员大多虎背熊腰,能用自己的气势吓退霸凌者,在弱者需要时站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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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于2014年底通过了《人性教育振兴法》,成为世界上首个推行义务人性教育的国家。
我国也于2020年10月17日,通过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案,首次对学生欺凌进行了定义,并明确规定了学校对学生欺凌、校园性侵的防控和处理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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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看到,不论是政府还是个人,大家都在不断努力,勇敢发声、完善制度、保护弱者,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
我们能给被霸凌者们最好的交代,不是替他们报复、咒诅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而是尽己所能,让跟他们一样的人不再出现。
也许,想要完全根除校园霸凌现象,我们还有极其漫长的一段路程要走。
但,我们正在走向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