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离开了家乡,去市里上中专。每周五放学赶去车站坐3元的公交车回镇上,再走6里路回到村里的家。有时为了省路费用,就一个月回一次家,周末两天在学校门口的餐厅打工帮忙收拾碗筷,洗碗洗盘擦桌打扫。老板是很好的人,帮忙干活管我两天的伙食,已是非常感激了。
那年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已是一个月没回去的我,决定周五下午回去,再带件厚的棉袄来,天太冷了。放学后,天灰蒙蒙的,风像刀一样刮过脸颊,麻木的已经感受不到脸了。挎着一个妈妈亲手缝制的一个小包赶到车站,坐上了车。车上人很少,这么冷估计都没人出门吧。天似乎更暗了,还有些发黄。破旧的公交车,冷风直灌,感觉浑身都是冰冷彻骨。60多里路,车走了一个小时,还在半路上,这时天空开始零散飘落雪花,慢慢的开始大片大片的雪花扬扬洒洒,被风吹的乱舞,拍打在窗上,变成水滴慢慢下流。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当车到了薛集镇,车上只有我一个人了,司机说车不走了,今晚就停在薛集,雪太大了,路太滑 ,天也快黑了不安全。集镇乡村的路,那时还是坑坑洼洼,不像现在的水泥路。司机不敢走了,而这里离我们的镇上还有十里路,再加上回村的六里路,我看看天,打着伞走在陌生的镇上,想着是要走回去还是要怎么办。这个镇上只有每次回家的时候车路过,没下过车没来过,更没有熟悉的人。雪依然在飘落,房屋树上已可以看到一层白了,路上已是湿滑了,没人的路面也是薄薄的一层了,我搓着冻僵的手,茫然的慢慢的走在路上,没了方向。路上零星的几个人,都脚步步匆匆很快就不见了人。无心看风景,心中已开始了焦虑。这时背后传了一个声音,“妹妹,你去哪里?”我转身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没打伞,身材欣长,呼着热气暖着手。个子稍高的少年眼带着惊喜,“哇还是个漂亮妹妹啊”,另一少年问到,“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莫名心被暖了一下“我要回家,可是车不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家在哪里,远吗”,他又问了一句。“在秦集”。他看着我,“挺远的啊,现在天都晚了,路不好走,也不好走回去了,去我们住的地方将就一晚上吧!”我定定的看着他,他的眼如大海深邃,让人信任。我竟然点点了头同意了。也许那时是没有了更好的办法,也许是因为相仿的年纪和他的眼神,也许那时心里很单纯仅仅是因为想找一个住一晚的地方。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那时什么信息都慢,也联络不到家人,所以他们是我当时唯一的稻草吧!
我跟在他们的身后和他们一起走了,来到了镇上的卫生院的宿舍区,原来他们在这里打杂工作,宿舍极其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煤炉和一些锅碗,衣服乱七八糟放在旁边凳子上。见我进来,另一少年慌忙收拾起来,他倒了一碗热水给我喝,我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浑身的冰冷。他们简单的煮了面放了青菜,看来是经常做的,很好吃很暖和。我告诉了他们我是电大的学生,今天是要周末回家。他们不好意思的说,当时只是开玩笑,两个人打赌,看喊我能不能让我回头,没想到我竟然还相信他们一起回来了,真的抱歉。我说谢谢你们还来不及呢,谢谢你们收留我,不管什么原因,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帮助的。后来那个高个的男生去其它宿舍和同事一起休息了。而他留了下来,说天太冷,一个人睡容易生病,他们的被子不是很厚,两个男人没事,女生怕冷。而且我一个人也不安全。我有些慌乱,他说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让被窝暖和一些。我脱了外面的棉衣,里面留有毛衣和秋衣就赶紧裹进被子里了,留着两只眼睛看着他,他淡淡的笑了下,说赶紧睡吧,然后他就睡在了另一头。我躺着不敢动,第一次和一个男生躺在同一个床上,想想自己怎么敢这些大胆,竟然有些后怕起来。这时感觉自己冰凉的脚被拥到了一个炙热的怀里,我慌得急忙抽脚,却被他牢牢的按住,别动,你的脚太凉了,不暖热晚上睡不好的。我不动了,浑身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后来的他没有再有别的动作,很安份。窗外是狂吼的寒风和飞扬的雪花,我竟后来安心的睡着了。等再醒来,窗外也大亮。床上只有我一人,赶紧起床叠好被子,这时门开了,带着一股凉气他们两个进来了。“睡好了吗,用热水洗洗脸,我们买了早餐回来吃”。谢谢你们!我默然吃着早餐,吃完他就送我去汽车站台等车。路上,树上,房屋上到处是一片白茫茫,一个纯白干净的天地。他说,以后不要再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别这样就和别人走了,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开始动机不纯的。是因为你的相信,你纯洁的眼神,让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们是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的人,你好好读书,就当从来没有遇见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我不知所措,“不,你们是好人,真的,你们的好我会永远记得,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后会是朋友吗?”
车来了,还没等到他的回答,他只说再见,路上注意安全。车走了,只看到窗外白茫茫的天地中那一模孤独单薄的身影伫立着,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突然感觉心中失去了什么,仿佛就这样,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后来每次坐车经过那里,眼光总在寻找,寻找那个身影,看会不会再遇见他。直到几个月后,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在另一个镇上车的人群中看到了,他的腿似乎受了伤,行动不便,坐在我前面两排。我惊喜中带着慌乱,抬起手和他打招呼,他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我就转身过去,没有了任何反应。那眼神是陌生和冷漠的,仿佛我们从不相识。我就那样盯着他的后背,直到他下车,都未曾回头看我一眼,车走了,委屈失落,让泪水滑落下来。后来,也许再也没有了后来……
后来很少再回家乡一直在外地工作,偶尔回来经过那里,只是回头看看,已是记不清具体在哪个地方了,太多的地方都盖了新房已是陌生了。但是那个寒冷的下雪的夜晚,曾经收留我的他们,给了我世上最温暖的一夜。是让我对人性纯真最真的认识。感谢,你们曾经的帮助给了我温暖,感谢那一抹光一直留在我心底,也让我在以后的人生中,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