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被推进急救室。高明医生急匆匆,护士小刘奔跑……杨秀峰在急救室外落泪,王新明、陈得索、李周焦急徘徊……龙根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宋名在病房坐起来立即给龙山打电话——
龙山光头微胖,身板硬朗,他端坐虎牙山半山腰包公庙门前的柏树下,关注庙门进进出出的游客……突然,他的手机响,机内传出宋名焦急声音——
宋名:“龙山,快让小儿子给你送到华西人民医院。”
龙山:“啊?谁咋啦?”
宋名:“龙根有重大贪污和人命案嫌疑,杨弘也患尿毒症在医院!”
龙山:“啊?!”
市医院后花园凉亭下。木凳环绕,亭四周月季怒放,随风婆娑。王新明、陈得索、李周陪宋名、龙山围坐木凳,个个忧心忡忡,面色凝重……
杨秀峰低头哭泣。龙根面扭向月季花,似赏花又似沉思……
龙山凑近龙根:“根儿,同着领导,你给老父我说实话,公家的钱,你拿多少?”
龙根摇头:“不知道!”
龙山语重心长:“你不知道,别人知道。常言道,雪地埋不住尸,纸里包不住火。”
龙根表情木讷:“我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踏雪是有痕的。”
龙山困惑:“那你为什么不给组织交底呢?”
龙根低头不语。
龙山继续说:“你我父子一场,老实说,我除了在抗日战争时期给日本人耍过手段,没有做对不起乡邻、公家的事!”
龙根两眼浸泪:“而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教育和期望。”
龙山声嘶力竭:“仅仅是辜负吗?你是对俺老两口子坏良心!”
大家惊愕。龙山却呜呜地哭起来:“我为保你这个根,被冤枉了一辈子了!”
大家惊愕,如堕烟雾……
龙山放声大哭,如湖水溃坝,势不可挡爆出惊天秘密:“人们只知道杨弘是谢先的儿子,却不知道你龙根也是谢先的儿子!”
杨秀峰发话:“您老糊涂了吧?谁不知道谢先的大儿子被您放在日本人的屠刀下杀了?”
龙山说出证据:“龙根和杨弘两个人头顶上都有双旋。”
宋名接话:“1960年吃食堂时,我就发现了他们两人头顶上都有双旋。但是我不相信他们是亲弟兄!”
一提起60年吃食堂,陈得索像被毒蛇咬一样痛苦,他清楚记得,学校丢了两个杂草馍,自己被开除,母亲失去教鞭……
杨秀峰缓过神说:“是的,从血脉上讲,弘儿和龙根都有血缘关系。他们的血型、形体容貌、性格个别地方相随也属正常。因此,两人头顶上都有双旋,不能肯定他俩就是亲兄弟。何况,哪有舍子救别人儿子的父亲?千古一绝呀!”
李周插话:“只有古戏《赵氏孤儿》主人公程婴能做到。”
杨秀峰不屑一顾:“那只是戏,不一定是真的。”
龙山落泪、摇头,显得无奈。
宋名说:“龙山,你细说端详!”
大家屏着呼吸倾听龙山痛说往事;陈得索打开录像机,李周开始做记录……
龙山开始陈述:“我和龙根的母亲杨秀玉是姨表兄妹。抗日战争时期,杨秀玉随谢先跟宋名在虎牙山一带开展抗日游击战,这支抗日游击队属于李先念领导的新四军抗日部队。后来谢先和秀玉表妹成夫妇。1942年6月麦罢,杨秀玉怀孕在我家生下一子,恰巧我老婆也生一子。俺白龙沟村位于日统区孔庙镇西,虎牙山抗日游击区东北,是抗日游击队和日本人经常争夺的要地。一天黄昏,伪村长龙道、皇协军小队长吴明法安排我给日本人送公粮……”龙山脑际浮现60年前画面——
1942年6月,孔庙镇白龙村,黄昏日贴白龙山,山影长长,东岗高粱齐腰,随风摇曳。龙山家院大门是石头砌成,四周是石头围墙。一位少妇正坐在院内石头上给孩子喂奶,她就是谢先的妻子杨秀玉,那年杨秀玉刚满18岁。几乎同月,龙山的妻子也在坐月子。
白龙村戗刀师傅“独眼老头”的儿子龙道时年20岁,是伪村长,带18岁的皇协军小队长吴明法来走进龙山石头大门喊:“龙山!”
杨秀玉敞怀抱孩子坐在门外的石头上,急忙进屋。龙道诧异,吴明法冷笑……这时龙山妻却从室内抱孩子出来迎接:“村长有事吗?”
龙道追问:“龙山呢?”而眼睛直勾勾地看屋内的杨秀玉。
龙山妻答:“在西沟放牛,”她往外喊:“龙山,回来,村长找你!”
龙山在远处山沟回应,“唉,知道了。”
龙道歪头往屋内瞅:“你家咋还有个小媳妇?”
龙山妻答:“山里俺妹子,坐月子满月,挪臊坡的。”
吴明法耸耸肩:“她是俺的老同学,在西南山干大事呢。”
龙山妻惊恐不语。龙山进院。
龙道叉腰命令:“龙山,今晚把牛喂饱,明早往孔庙镇运粮。”
龙山说:“公粮不是收完再运吗?”
龙道小声嘀咕:“陈家庄的粮遭游击队抢了,皇军怕遭不测。”
吴明法拍拍龙山,嬉皮笑脸道:“老同学,可别学陈家庄的陈子义通共!”
龙山心里哆嗦,嘴不饶人:“吴明法,你这汉奸狗,谁都咬!”
吴明法收住笑:“好狗不咬屎,你如果是一泡屎,我会闻的。”
龙山强忍怒火,心想:“游击队怎么不来白龙沟抢粮?”
龙道催促龙山:“快吃饭,你晚上还要护仓。”
龙道走。龙山坐在石头上抽闷烟。杨秀玉抱孩子出。
龙山自语,“把粮给小鬼子,我真不忍心。”
杨秀玉:“山哥,山里的宋名、谢先的抗日队伍挨饿,我让他们来抢!”
龙山摇头:“来不及了。”
杨秀玉说:“我去报信。让宋团长、谢先在白龙沟设伏。枪一响,你和其他车把式躲一边。”
龙山沉默片刻:“你的孩子怎么办?”
杨秀玉拭泪:“万一我回不来,拜托大嫂你们收养。”杨秀玉含泪把怀中的儿子递给龙山,龙山还要说什么,她拭泪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上午,运粮牛车队走出白龙村,沿着白龙沟大路向孔庙镇走。车轮滚滚,牛脖里的铃铛唿啷唿啷响…… 吴明法率皇协军10人前面带路,他左顾右盼。车两边各有5个日本鬼子护送。日本小队长龟田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在后压阵。
车队很快出了白龙沟。龙山赶车走在前头,他头戴破草帽,手拿牛鞭,两眼转动……
山上。宋名、谢先、杨秀玉等抗日游击队30人,埋伏山林丛中,居高临下,枪口瞄着日军。车队进入伏击圈。宋名手一挥,先放一枪:“打两边的鬼子!”
谢先抱着机枪向鬼子扫射……鬼子倒下几个,吴明法等皇协军躲在车下。龙山放下牛鞭,招呼村民:“顺白龙沟往家跑!”
龟田率鬼子和皇协军放下粮车,且战且退。硝烟在粮车队周围滚动……
孔庙镇龟田室内。龟田穿着白衬衫,来回踱步。一日本兵押着龙道走进。龟田面带杀气,提起指挥刀,逼近龙道……龙道扑腾跪下:“太君饶命!”龟田把指挥刀送进刀鞘,抓起龙道的脖子,狠狠搧其两耳光:“混蛋!你是不是通共?”
龙道摸摸被搧红的脸:“我冤枉!”
龟田怒目圆睁:“不是你,是谁?”
龙道迟疑,龟田欲拔刀威逼:“说!”
这时吴明法上前给龟田耳语……
龟田两眼露出凶光:“嗯?”他面目狰狞,“龙山坏坏的。开路,到他家!”
吴明法、龙道带龟田等日伪军到龙山院外。龟田手一挥,日伪军举枪向龙山院内乱射击……
白龙沟村龙山家室内传出两个婴儿呜哇呜哇的哭啼……
吴明法在大门外喊:“龙山,你快带女共匪出来!不然,皇军把你的老窝烧了!”
龙山先从室内走出,其妻抱着婴儿随后,哭泣。
龙道对龙山:“你山里的小姨子呢?”
龙山说:“走了。”
吴明法气急败坏:“皇军的粮食被抢,是不是她报的信?”
龙山脖子扭一边:“不知道。”
龙道问:“她的孩子呢?”
龙山说:“抱走……”突然,里间传出婴儿的啼哭。龙山、龙山妻大惊。
龟田挥手:“搜!”
一日军抱婴儿出,龟田准备举刀……
龙山突然跪下:“太君,那是我的孩子,请饶一命!”
龟田冷笑停,吴明法诧异伸头分别看看两个孩子。
吴明法指龙山:“你老婆抱的不是你的孩子?”
龙山痛苦道:“她抱的是山妹子的女儿。山妹子没奶,又嫌是个女孩,丢给了我们。”
龟田怀疑。吴明法到龟田面前点头哈腰:“太君,虎毒不食子,我相信这女婴肯定是女共匪丢下的。”
龟田把男婴儿扔到地下,抽出佩刀,指龙山妻抱的孩子:“放到地下!”
龙山妻不忍心,龟田逼近一步,龙山妻哆哆嗦嗦慢慢把婴儿趴放地下,婴儿呜哇呜哇的啼哭,龟田不辩是男婴女婴,残忍地用刀扎进婴儿的后背……
龙山妻晕倒在地,龙山去扶,龙道把头扭一边,吴明法盯着龙山……龟田挥手,示意走……
龙山呼唤妻子:“根的娘,你醒醒!”
龙山妻慢慢睁开眼,她看看惨死在鬼子刺刀下的儿子,哭着扑上去:“大根呀,我的儿!”
龙山妻的哭喊,让躺在地下的二根哭得更厉害。龙山把二根抱起来,递给妻子:“不要哭了,留一个孩子比杀完强。谢先夫妇打鬼子,保国家,出生入死,朝不保夕。咱在家生儿育女,没有啥出息,为他们留条根,算是积德了。二根去掉‘二字’算咱的亲儿子,就叫‘龙根’吧。”
龙山妻拭泪,把龙根抱在怀里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