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汉同龄人跟方方商榷之一
作者：汉仁
［写在前面的话：方方大姐，您好！我称您为大姐，是很尊重您，也符合武汉的习俗，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跟您真诚交流探讨。我1956年出生在农村，1974年高中毕业，恢复高考后，考上了武汉一所著名大学，毕业后一直做文字工作,这次疫情中也宅在武汉家里。自我介绍这些，是想告诉您，我和您有很多完全相同或类似的经历，我们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语言。我比较客观，平心静气跟您摆事实、讲道理，当然也有辩论，算作一家之言吧，希望您耐心地把文章看完，看能否对您有些启发。我用的是笔名，主要是怕有蹭热度之嫌，到了我这个年龄，对出名毫无兴趣，平平安安过好余生是我最大的愿望。您的日记，我认真拜读了两次，重点地方看了多次，“金句”看了10次以上，其中有些基本上能背下来，自己觉得还有点发言权。我想跟您商榷四个问题，分四次刊发。］
我首先要说，您写日记不仅没有错，还要肯定。有人说，您怎么不去做义工，而在家里写日记，您回应说您老了，患有腰椎盘突出等疾病，做不了。我认为，您是对的，您这个年龄是奶奶级别的，即使没有疾病，也应该是防疫保护的对象，肯定不能去做义工，您利用自己的写作特长，记录抗疫，应鼓励。问题是您日记的内容，争议就很大了。
我相信，您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太太，您方方面面的朋友很多，跟同学、单位同事、邻居相处不错，从学术大师到医生、警察直至邻居小孩，关系都很好，足以说明您很有亲和力。我相信，您有很强的人文情怀，日记的内容我分析多数是事实，但有若干地方有误，有明显硬伤，有的地方很夸张，有的地方把推测、想像当成事实，所以读者发生了较大分歧。我相信，您写作是为了记录这段特殊的历史，愿望是良好的；我注意到，您写了怀念周总理和雷锋同志的内容。以上这些是我们能够探讨的思想基础。至于日记是否符合您的预期，应由读者去评判、历史去裁判。依我这个同样宅在家里的武汉人看，日记的事实还要进一步订正，基调就更有商榷之处，特别是当下到国外出版肯定不适宜。
我觉得，您选材方面有较大缺失。您是作家，有选材的自由。悲剧最容易成为文学作品的精品，而且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观察的角度不同、写作的侧重点不同、写作技巧等都不同，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何况有独立思想的人呢？一万个人写会有一万个不同的写法。但有一点应该是相同的，那就是必须忠于事实，而且是全部的事实。写小说可以创作、虚构，但纪实作品则不同，准确的事实是纪实作品的生命，如写南京大屠杀的《拉贝日记》反映的都是事实。好了，我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言归正传。您的整个日记充分体现了两个字：“瞒”和“惨”。还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即“抗”，您却写得很少。“瞒”我后面要专门讨论；“惨”应该写，您也写得很好。“抗”您就着墨不多，力度也不够。详略应该也可以不同，但既然是记录历史，那就要力求全面。考虑到您宅在家里等因素，“抗”写少点，不是不可以，但您是文字高手，重要内容不在多而在精，语言少点，该说的都说了，最重要的是到位了，也是很好的。“抗”的内容，您确实写了，反映了医护人员、志愿者、公务人员、警察(也是公务员)、社区工作者、环卫工人等很多人的辛劳，但很多应该记入历史的，您没有写。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结，认为写官员就是“谄媚”，但要实事求是呀。而您对党和政府领导这场抗疫人民战争、总体战、阻击战只字未提。
好，就算对官方不想写，民间很重要的事应该写吧？如1月27日晚上8点，武汉老百姓自发约定在阳台、窗口，一起唱《国歌》和《我和我的祖国》，一起高喊“武汉加油”！您唱了吗？如没有唱，听见了吗？如没有听见，听“朋友说”了吗？您一个字都没写！不知道为什么？武汉人民不仅有苦、有痛、有怨，但也有坚强、有乐观、有家国情怀，只反映前者，不反映后者，这样的取舍，是部分事实，不是全部事实。还有武汉抗疫，有不少高技术含量的措施，如：通过云计算、大数据等追踪与病患的密切接触者，如果这个您了解不多，那利用微信您应该了解吧？用支付宝、微信完成无接触付款，每天在APP里自报体温自查结果，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用微信群为居民团购物资等，还有用手机叫外卖，快递小哥不惧疫情，把每一份快递投递到居民手中（北京一个快递小哥还上了美国《时代周刋》封面呢），这些是千千万万老百姓包括您在内每天感受得到的，您怎么就没写呢？关键是思想决定取舍。张文宏曾说：同是抗疫，印度是警察拿着棍子打，要人群隔离；而中国玩的是高科技，没有绿码，你哪儿都进不去。这样有明显缺失和硬伤的记录，很多武汉人有意见，读者有批评，您认为有没有一点儿道理呢？
关于事实部分，我要指出一个目前还没有人发现的问题。日记说：“又看到，一个脑瘫儿童因父亲隔离，只能一人在家独居五天，由此饿死。”“想想那个一人在家饿死的孩子，还有无数呼救无门的老百姓，以及流落在外像丧家犬一样到处被驱赶的武汉人(包括许多孩子)……”“又看到”那个“又”字很巧妙，说明之前至少还有一个儿童饿死，那人是谁呢？留给读者去想像吧！脑瘫儿饿死，全国人民都愤怒，但那是发生在红安县一个乡村的事，而您写的是武汉！您难道不知道红安县隶属于黄冈市而不属于武汉市吗？而且红安那个乡镇书记被撤了，镇长也被处分了，县委书记、县长被诫免谈话了。当然您不会写这个，外国人感兴趣的是武汉有儿童饿死！武汉人很痛苦是事实，但有您说的那个情况吗？我每天都要到阳台透个气、看一下，怎么没有发现无数呼救无门的老百姓像丧家犬一样流落街头（连您家里的狗也没有流落街头）被驱赶的人，并且有很多儿童呢？老实说，我不仅没有发现“无数”，而且一个也没有发现，也许我没有善于观察的眼睛吧？您莫非有“千里眼”的本领把整个武汉看了个遍？日记又说：“900万苦熬日子的武汉人民，500万难以回家的流浪者，都会要一个说法。”武汉有500万人回家乡过春节，回不了武汉是事实，但都是“流浪者”那样惨吗？这样的夸张也是事实？日记还说：“妈妈死了，被车拖走了，她无法为其送葬，将来也不知道骨灰在哪？”妈妈死了，是谁谁都痛苦，但现在武汉已重启，您说的“将来”就是现在，请您告诉武汉人，是哪个人的骨灰没有找到？“不知道”就是您的事实？我发现日记中不少上述这类经过加工的“事实”，事是发生了，但中间夹杂着您夸张、引申、形容、猜测的语言，那个“点”说假也不假，但留给读者的，不仅是“一个”事实，而是“一片”悲惨景象。这是写小说的语言用来写纪实作品！
您最高明、厉害之处，是点评。我要对您的点评也“评”一下。您的点评是日记真正的重点，是您希望表达的要害所在。点评已收录编成50个“金句”。您的点评刀刀见骨，直指要害，“哭里藏刀”，有的画龙点睛，有的四两拨千斤，有的话里有话，有的无声胜有声，通俗好记，貌似有哲理，让人不佩服都不行。现摘录10例如下：
（1）“高科技作起恶来，一点也不比瘟疫弱。”(评：高科技本身不能作恶，只能说人们利用高科技作恶。您不也是把批评您的微博账号拉黑了吗？这算不算跟别人一样作恶呢？我认为不算作恶，不想看不想听，把眼晴、耳朵蒙起来还不行吗？但要用一个标准，不能“双标”。)
（2）“一场疫情，暴露出无数众生相，暴露出中国各地官员的基本水准，更暴露出我们的社会疾病。这是比冠状病毒更为恶劣更为持久的疾病，而且看不到愈期。因为没有医生，也无人愿治。”(评：官员及整个社会的疾病比病毒更恶劣更持久，而且永远无救！这样看，中国永远没有出路！您在暗示什么？)
（3）“没有以人为本的概念……是现今官员很大的问题。仅用官僚主义来形容是不够的。这不全然是人品问题，而是他们身处某个机器之中。”(评：核心点是出了个老鼠屎，不全是老鼠的问题，而是“某个机器”的问题，是党和政府的问题。您这话中话我听懂了。)
（4）“这次的疫情，显然是合力酿就。敌人不只病毒一个。我们自己也是自己的敌人或者帮凶。据说很多人此时才幡然醒悟：知道天天喊厉害了我的国没有意义；知道天天光是政治学习讲空话而不会具体做事的没有半点用……”(评：您说的我们不包括您自己吧？“据说很多人”是指哪些人呀，您不是说都有具体的人吗？原来官员也是我们的敌人，官僚主义确实到处存在<西方国家也是到处存在的>，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只知道天天高喊“厉害了我的国”之类的口号呢？是不是天天在政治学习呢？)
（5）网上叫骂，“你可以上溯七、八年，或许能找到当年号召学生们到网上发‘正能量’的帖子……”(评：上溯七、八年，那就是2012年，谁最先提出“正能量”呢？我似乎有点明白，但猜不出来，还是请您回答最权威。)
（6）“我非常想提醒一下我的湖北同行，以后多半会被要求写颂文颂诗，但请你们在下笔时，思考几秒，你们要歌颂的对象是谁。如果谄媚，也请守个度。我虽然老了，但批评的力气从来不老。”(评：一下子把您与湖北同行的道德操守拉高了一个档次。高明！现在疫情基本结束了，您又住在作家大院，请您透露一下，谁被要求写颂文颂诗？谁写了？您批评过谁？如果至今没有被要求写，是不是没有预测准啊？预测的内容也算纪实？)
（7）“常识到底是什么？举个例子，比如一只狗跑来咬你，你拿起打狗棒，打狗。狗逃回去，叫了一群狗过来咬你，其中还有大狗和疯狗。这时候，常识会告诉你：闪人！把地盘留给狗。叫它们自己狂吠，过不多久，它们就会因吠声高低不同骨头分配不同，而相互自咬。而你呢，在家喝茶看书下馆子。像隔离病毒一样，与会咬人的狗隔离。这就是常识。”(评：只要不是弱智，都知道您是那个懂常识的人，批评您的人是那些狗。您骂人的本领超一流，说了一大段，还有哲理性，批评别人的力气岂止是没老，在“汉骂”中夺个冠军非您莫属！)
（8）“今天看到一个段子：在听到有人说‘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时，不要以为你是那个‘我们’，你只是那个‘代价’。”(评：这貌似很有哲理，颇能迷惑一些人。“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隔离、救人，这也有错？那您说怎么讲才对呢？您怎么那么肯定他不是那个“我们”，而只是那个“代价”呢？我认为：我们包括所有人，代价也是我们所有人都要准备承受的，每个人都在一条船上。西方几个主要国家酿成现在这样的悲剧，就是没有“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9）“检验一个国家的文明尺度，从来不是看你楼有多高、车有多快，不是看你武器多强大、军队多威武，不是看你科技多发达、艺术多高明，更不是你开会多豪华、焰火多绚烂，甚至也不看你有多少游客豪放买空全世界。检验你的只有一条：就是你对弱势人群的态度。”(评：瞧，您多高尚啊！第一，我看您前面说的那几条国家做得不足，你说的最后一条，倒是尽了力。国家不是在抓精准扶贫吗？联合国都肯定了中国几亿人脱贫的成就！您写湖北大学社区对一个97岁老太太的悉心照顾，老奶奶说：“我一生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照顾。”这算不算对弱势人群的态度好呢？第二，物质决定精神，你说的那些，条条针对中国，物质基础不是文明尺度吗？经济不发展，对弱势人群的态度就是一句空话，套用您的话，“讲空话没有半点用”。没有这些，你这句所谓名言都想不出来，您不要认为已经得到了，就觉得那些可有可无。我觉得，“从来不是……更不是”，应改为“从来不只是”……“更不只是”……最重要的是看对弱势人群的态度。)
（10）“非常有意思的是，中美政客在相互指责对方，怼得来劲时，而中美的医生们却联合了起来，他们在商量怎么样救病人……”(评：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对中美领导人各打五十大板，我真的很震惊、很愤怒！美国总统、国务卿等高官一直在诬蔑中国、“甩锅”中国，经常讲“中国病毒”、“武汉病毒”，说中国隐瞒疫情影响了美国，还要对中国做所谓深入调查，中国领导人哪个出来怼了？外交部发言人回应、反击一下不行吗？这可不是一般的“口水战”，而是捍卫民族利益。谁诬蔑在先？谁反击在后？现在美国有的政客要向中国索取巨额“赔偿”，难道中国不反击而默认吗？您是老糊涂了，还是没有中国利益观念呢？您还有是非观吗？中美医生合作不假，但中美防疫专家和医生的视频会议是美国提出要开的，是中国政府发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要求医生帮助美国，不是医生自发的，是中国政府行为！是政府行为！是政府行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跟您学的>。应美方要求中美元首通话时习近平主席表示支持美国抗疫，除了传授防疫和救人经验，还要提供防疫物资支持。截止5月1日，中国为美国提供口罩包括美国采购和我国捐赠已超过53亿只。其他就不列举了。中国疫情最严重的时候，美国帮中国一个子儿吗？还派航母到南海挑衅，通过所谓“台北法案”，邀请赖清德访美，小动作不断，他们何曾跟我国联合过？华人买口罩寄回国，那是华人买的，是爱国，不是美国政府给的。美国民间如比尔•盖茨捐了款，但中国的马云也捐物资给美国了，这倒值得赞扬！《华尔街日报》那篇“中国是真正的亚洲病夫”的文章，至今刺痛着中国人的心。我看得出来，您讨厌官员，但总要说点公道话吧？不想讲就免开尊口，别故意把水搅混。用武汉人的话说，我信了您的邪！您觉得“非常有意思”，我对您说这些话“非常有意见”。）
我还要对日记的一个标题提出商榷。3月10日的标题是：“没有胜利，只有结束。”病毒是自动“跑”掉的吗？不是，是无数人用自己辛勤努力把它赶“跑”的，您这个话对战斗在第一线的医护工作者、志愿者、社区工作者、警察、提供生活物资等许许多多的人们来说，公平吗？他们是真正的英雄，付出了那么多劳动，有的人还付出了生命，您就用四个字将成绩一笔勾销了，他们有什么感受？会同意“没有胜利”这个评价吗？3000多人病亡了，至少可以说“惨胜”吧？上甘岭我们胜利了，但牺牲了很多战士，那也是惨胜，不能说那“只是结束”吧？如果美国取得了武汉这样的胜利，特朗普一定会吹嘘是“狂胜”，他已经预先说要死10至24万人，如果最后死了9万人，那么他就可以对民众说，我们胜利了，我做得很棒。我觉得用“终于惨胜了”作为标题是否更准确？
我还要对您一个称谓提出严厉谴责。您在3月6日的日记中，两次使用了“武汉肺炎”的称谓。世卫组织对病毒有命名规则，即不以地域命名，以免造成地域歧视，且对这个病毒已有命名。特朗普用过“中国病毒”，在国内外的批评下，他也不用了；蓬佩奥经常使用“武汉病毒”，并企图将名称写进G7外长联合声明，因其他六国外长反对而导致联合声明流产，现在只有中国一个地方称“武汉肺炎”，那就是台湾。当我看到您写的这四个字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看几次，确认准确无误。您这样的大作家，不至于不知道这样的常识吧？您在日记中批评别人没有常识，并且还引出了大段“金句”。您用“武汉肺炎”，侵害了武汉人的名誉权！（为了这句话，我还咨询过著名律师，不是随便讲的）这事非同小可！让我们武汉人情何以堪？！您说：“中国人一向不认错，也没有多少忏悔意识，更不会轻易产生负罪感。这可能跟文化和习俗有关吧？”说得太好了！我用这个“金句”对照一下您。您是中国人，学的中国文化，也知中国习俗，不知能否从自己做起，多少有点忏悔意识，认个错、道个歉呢？我们拭目以待吧！哦，最后告诉您一下，美国前安全顾问苏珊•赖斯在一档广播节目点名批评蓬佩奥，称其发表“武汉病毒”这类的言论对美国而言是巨大耻辱。
还有个别文字问题，如有错别字，好几个地方把“物资”写成了“物质”，写年轻人体质好，写成了体制好。至于标点符号，错的地方就更多些。
您在日记中说：“来吧，是把你们所有的招数都拿出来，把你们背后的大牌都拿出来。你看我怕不怕你。”您说文字是您的强项，我看您一支笔可抵上千军万马啊！我真的很佩服！我自不量力地来了，我不是大牌，连小牌都算不上，不怕您笑话，我现在连微博都没有开，这次是我退休四年后第一次写文章呢。我不是极左人士(我也很反对极左)，不指挥谁，也不受人指挥(老婆除外)，也不是您认为躲在背后的“抠脚大汉”，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汉退休市民。我自知不是您对手，也无意想当您的对手，我只请求您：将我质疑您写的文字有错或不妥的地方作个回应，好吗？
2020年5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