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春天的竹笋是生长最快的植物,若是有心,停留在它的旁边,甚至可以听到它努力生长的声音。
新笋已成堂下竹,转眼之间,曾经深埋地下的小家伙,已成了堂前瞩目惹眼的一抹葱翠,微风拂过,叶片与叶片彼此轻抚碰撞,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桃花、杏花、李花,那些春日里灿烂的美丽,一夜风雨,一夜凋零,飘落在地上,一瓣一瓣,一朵一朵,如同下了一层彩色的雪。
它们也都在人不曾察觉的时候,消失了,变成了花下的泥土,变成了燕子口中所衔搭窝筑巢的材料。
落花都上燕巢泥。
新笋也好,落花也好,无不提醒着人们,春天,已经过去了。
属于春天的所有芳菲,只能留在回忆中,期待着有心的人,再回头察看。
只是,面对春光消歇的无奈现实,仅仅回忆就能安慰黯然神伤的心灵吗?
更不用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忍听林表杜鹃啼,接受那似乎永远不知疲倦鸟儿的一声声催促与提醒。
忍听,其实真相是不忍听。
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安居家中?
如果不能安居家中,谁愿意忍受怀乡之苦?
如果一定要忍受怀乡之苦,谁愿意登高让这苦更加深沉?
周邦彦当然是不忍听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不要听到这样的声音,因为远离故土身处异乡的现实,他自己何尝不想回去?
然而事实是他想回而不能回。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听到杜鹃声声归去的催促,这不是在他已经痛楚无比的心上再撒上一把又一把的盐吗?
他真的不愿意听,可是,却又不得不听。
留不住春天,管不住鸟儿,闭不上眼睛,捂不住耳朵。
他只能面对这一切,接受这一切,在不忍听的光景中让自己勉为其难地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