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做了个梦,她梦见她置身于一片盎然的绿色中,走着走着,就看见一棵丁香下面站着一个人,叶子看不清他的脸。然后,她就醒了。
没有无边无际的绿,也没有丁香,更没有树下的那个人。有的只是单调寡淡的白色和浓烈的药水味儿。
叶子看了看床边睡熟的妈妈,她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些。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病床上,叶子闭了闭眼睛,扯开嘴角缓缓笑了。
护士进来查房,妈妈才醒来。叶子对妈妈说她想出去晒晒太阳,闷了这么久,感官都要失灵了。
妈妈知道叶子想去公园,一边收拾她的画本一边偷偷抹眼泪。
叶子刚做完化疗,走不了路,只能坐轮椅。好在医院隔壁就是一个公园,倒也不远。
叶子今年刚上大三,与妈妈相依为命。可能是因为在单亲家庭长大,她的性格有些孤僻,几乎没什么朋友。
所以,每当有空闲时间,叶子都会背着画板去公园画画。这样的日子过着其实也挺好的。
然而半年前叶子去体检的时候,被查出来患了白血病。
这已经是第三次化疗了,可是能够匹配的骨髓依然没找到,因为叶子的血型是极其罕见的熊猫血。
公园中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混合着青草味道的花香让人心情无比舒畅,盎然的春意昭示着它无限的活力与生命力。
心情舒畅,身体好的总是能快些。叶子身体已经恢复了好多,能够自己出去转转了。叶子便每天都去公园坐坐,有时候听听歌,有时候也画画。
正是春意大盛之际,叶子绕着小路走着走着就看见了一棵丁香。荫郁的绿叶中藏着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树下站着一个身穿蓝色西装的男子,身姿挺拔,跟叶子梦里的场景惊人的相似。
不过,这次叶子看清了他的面容,叶子觉得已经不能用帅来形容了,应该用美,能够惊艳掉时光的那种美。连透过树叶洒到他身上的阳光都在不停的旋转跳跃,不用春色,他站在那里便是风景。
男子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容,缓步走向叶子。
叶子呆呆地望着他,喃喃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姑娘可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叶子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脸微微一红,局促地挠挠头,默默念了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春神心里一乐,装作没听见。
叶子对这个似乎凭空出来的人竟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和亲近。他说他叫春。
椿?还是春?叶子心里想,一个大男人叫这样的名字确实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气质。
自那以后,叶子只要去公园里,每次都能碰见他。有时候他会带着把吉他,坐在长椅上等她,她便会跟着他的调子轻轻哼唱;有时候他会拿着画板,叶子不知道他的画竟然画得那么好,他的画里会有花草树木,会有飞鸟鱼虫,会有蓝天白云,但唯一不会少的是叶子。
有时候,叶子也会想,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不用上班的吗?她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不会伤害她的。再说自己本来也就一无所有,他也没有什么可图的,而且他还能经常陪着自己,这便够了。
花开花落,只是转瞬之间。叶子的病并没有什么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能够匹配的骨髓依旧没有找到。
可是,春天要过去了,公园水池旁的荷花也快开了呢。
叶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公园了,因为她现在的力气只能支撑着她看这单调冗长的白色天花板,叶子想,可能再见不到了吧,好遗憾呀,他还没有见过她穿裙子的样子呢。不过,这样也挺好,叶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梦中,叶子又梦见了那个人,不过这次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当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叶子露出大大的笑容,张开了手臂……
七天后,叶子终于醒来,妈妈喜极而泣。妈妈告诉叶子找到与她相同血型的骨髓了,医生说是个年轻人,名字都没留,只留了一本画册。
叶子想起春在梦里跟她说的话:“我是神,春天的神,掌管四季,尽管你不记得我,但是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三年后,医院旁边的公园里,叶子拿着画板坐在长椅上,树荫遮住了大部分阳光,而那棵丁香开得正盛。
叶子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