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冰
每年清明扫墓,我都会在你的坟头,放上一捧花。那花,是迎着清晨的露珠在山头给你采摘的。开得很艳,远远的,好像还在滴水。就像你年轻时,迎着六月太阳,还在田里忙活时滴落的汗水。你微笑着,像个长着翅膀,发着光的人。
那时候,家里有两个红木衣柜,上面刻着很多繁杂的花纹,十分精致古朴,是村里唯一一个有这东西的。你一一买来,添置了新家。乡里乡外,都来给你祝货。你乐呵呵地接受大家的好意,每天干活却更加卖力。你的念想,是要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你好像每天都很忙,早早地出去干活,生产队里的忙完了,就忙家里头的。有时候邻居需要,你还会去给人家帮忙。你个子高高状壮壮,一个人可以顶三个人的活。你看上去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貌,周围的邻居却都十分地敬重你。一有什么事情,都要你替大伙拿主意。
那也是个夏天,你病倒了,诊断结果很不好,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劳,至少,你还可以再活一年。一年,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死神判定了期限。可是你才躺了几天,脸色还是那么不好,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明亮。早早地起了床,不顾家人的反对又扎进了工作中。你比身体健康时更加不要命地忙,几乎不分昼夜。你固执得像头牛,无论怎么说你都只是笑着,一脸轻松地说没事。你坚硬得像块石头,似乎病魔的突袭只是医生误诊的一段小小插曲,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乐活。
终于,三个月后,你倒下了,倒在了湿湿的油麦田里,那时,你的眼角,还有淡淡的微笑。你说,你用这三个月的时间,洒在了这片油麦里,今年的秋天,就可以收成了。 (情感倾诉 www.lingdz.com)
那一年,父亲才12岁。
这一年,我21岁。
没有看到你添置新家时乡亲朋来给你祝货的场景,我却一直对家里那两个老旧的红木衣柜安静地发呆。没有看到你在生产队里忙里忙出的身影,却在邻居叔婶的嘴里听得他们对你的声声夸赞。没有亲眼目睹你到生命尽头时还在努力的身影,却在你曾经挥洒汗水的麦田上,看到了一片片的金黄。
我没见过你,连照片也没有。可是你却深深地存在我的脑海里,似乎每一处都有你的身影。你就像我驻扎在我心里的神?,仿佛传说一般存在着。我想,你是个长着翅膀,背后发着光的人,安静地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静静地看着我们。
放心吧,亲爱的爷爷!
父亲继承了你一切精神,他和你一样努力,一样乐活。我们有了新房子,刷着白色的墙壁,架着三四层的楼梯,还有我们三个孩子轮流着住也住不完的房间。我已经长大,妹妹也有了工作,弟弟还在攻读高中。生活,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们,因为我们和你一样努力。
我想,明年的清明,你的坟头,应该开满了各色的花,是你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