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未报,夏雨添愁——忆我的奶奶(一)

发布者:红叶红了 2021-11-12 22:09 原作者: 三亩一分地来自: 三亩一分地原创

今天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难得清静。我想还是写写吧,回忆下这两年。

之前一直保持着每年一篇总结日志的习惯,唯独去年没有写。其实也是有写的,只是没有写下去。因为去年写到奶奶的时候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泡了杯浓茶,整理了一下心情,我想,我应该要写点什么,来纪念我的奶奶。

奶奶姓“庙” ,但她的娘家却姓“胡”,这也是我前些年看见奶奶身份证时候才发现的。奶奶说,她们本家就应该姓“庙”,当年为了逃荒还是什么的在胡庄安家,多数人姓“胡”了。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我想想奶奶自己肯定也不得而知,她估计也是听祖辈说的吧,但奶奶却记在心上,并一直用“庙”姓,奶奶名为“爱云”。

奶奶的娘家在今天的开发区,我们习惯称这片土地为乡下。我的老家在石窑的山区,我们一直叫它山里。两地间相隔约有40华里。以前一直问奶奶,怎么会嫁到我们那偏远的小村子。 奶奶每次跟我说起这事都满脸抱怨的说,还不是因为你外婆好吃。

奶奶和外婆是姊妹,她说她们小的时候乡下还不如山里。那时候总得去山里弄柴禾回家,我们山里人总是笑称他们为“爬野柴”的,直至今日,老家的长辈们还这样叫着。她说那时候跟外婆一起去爷爷家,爷爷弄了一大碗肉,还有几个鸡蛋,便哄得外婆合不拢嘴。外婆背后跟奶奶说,爷爷能跟,一来爷爷忠厚老实,二来山里有山有水,有田有地,不怕挨冻受饿……奶奶说她嫁给爷爷的原因就是这么多。想想那时候的婚姻多简单,也正应了那句老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奶奶并没有因为嫁给爷爷而变得幸福,反而更加幸苦。

关于那个年代的事情,奶奶很少提,大多是几个叔叔跟我说的。

奶奶共育有四子一女,我父亲是长子。在我父亲还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得了病,听小叔说好像是肺的毛病吧。那时候家里的孩子都还小,爷爷非但不能为家里减轻负担,反而要人日夜照顾。而这些都压在在奶奶一个人肩头。

那时候家里除了种田种地,卖柴和松果也是收入的来源之一。小叔说那时候他还小,父亲读初中,父亲和奶奶每天都是村里第一个挑柴去街上的。父亲总是走的更快,一路小跑的将柴挑到初中门口,再跑回头去接奶奶……

写到这,不禁潸然泪下。

父亲读的那所中学就是我后来的初中,叫“毛河初中”,他们挑柴走的那条路也是我后来上学走的那条路,我上学的时候要走一半的山路,骑自行车再走另一半的路,最快的话,大约需要四十分钟。而他们那时候那么长的路只能靠两脚走,得挑着柴禾,还得去抢时间……

父亲读到初二就不再读书了。那时候还是大集体, 他开始跟着村里人在集体上做工,别人做一天计一工分,父亲只能算0。7工分,因为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但父亲很灵活也很能干,深得大家喜爱。小叔说分田到户的时候,生产队要将集体的财产也均分给每一户,所谓的集体财产就是些劳动用品,小叔说最好的是台打稻机,那是大家都眼红的宝贝,其余的无非就是缸、钵。至于怎么分,大家商量的结果是抓阄。而我家因为是缺粮户,很多人反对分我们家一阄,还是那时候村里比较有威望的合前伯伯说将他自家的阄分我家一半我父亲才有了抓阄的权利。轮到合前伯伯抓阄时候他让我父亲来抓,说抓个碗也认了,结果父亲也没让他失望,一把抓了个让大家最眼红的打稻机,这下又吵翻了天,唯一的宝贝哪能给个缺粮户抓了去。小叔说这段的时候乐呵呵的笑着,不过想想那段岁月也的确很好笑。后来又有几家放弃了抓阄,将股份都摊在打稻机上解决了事情,如今那台锈迹斑斑打稻机还在奶奶的老宅里,故事里的那些人多已作古。 我算了一下,那年父亲——15岁。

集体解散了,父亲便去城里打工,无一技之长的他在工地上什么事情都干过。奶奶在家里种田地,照顾生病的爷爷,还有年幼的孩子们。小叔说,那时候整个生产队数我们家最穷。邻村的一个姑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女,和父亲从小玩到大,整日和父亲在一起,家里的第一台电器——手电筒便是那个姑娘送给父亲的,因为父亲每天在太阳起山之前就得摸着山路去工地。她的母亲知道她和父亲恋爱的事后,便日日在我们家对面,我们称为“山岗“的地方骂,说我们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因为她们家那时候出了个大学生,在城里面工作。父亲得知此事后便和那女孩断了联系,任凭她怎么找都不理,后来就出门打工去了,哪年去了哪些地方干的是什么工程小叔都记得一清二楚。再后来,小叔说,那个女孩远嫁他方,郁郁此生,四十多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好文章 www.lingdz.com)

父亲二十三岁的时候爷爷病重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全是奶奶一人伺候,现在仍能想象那段日子是多么的艰辛。小叔说那时候父亲在外打工,他们读书,放学回来的路上都从山上走,拾些松果柴禾回家给奶奶挑去街上卖。那年因为踩坏了别人地里的庄稼,小叔被那人扇了个耳光,后来奶奶找那人理论,又遭到漫骂,爷爷只能坐在门前的凳子上落泪,起来不得。父亲听说这件事情便赶了回来,从家找了把刀子便追他家去了,说要结果了他。村里人听闻此事都放下手里的活前去劝架,因为打小叔那人是村里出了名的难对付,他们怕父亲吃亏。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小叔说那天下午父亲拿着刀追了那人几座山,满村的人都拉不住执拗的父亲也跟了几座山。其实以父亲的体力完全能追上他的,那次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他罢了,小叔说。那次之后那人失踪了半年没有回家,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之后对我家恭恭敬敬,从此我们家在村里抬起了头,自父亲当家以后!

也就是父亲二十三岁那年,爷爷过世,终年62岁。

奶奶比爷爷整整小一属,那年奶奶50岁。按习俗得供灵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三餐按时拿饭到灵前。奶奶告诉我说,她为爷爷拿饭一年,不缺一日。还有个老习俗就是子女守孝三年,按此习俗三年内是不可婚嫁的。所以在爷爷去世后不久,父亲便迎娶了母亲,谓之“冲喜“。

有时候我想,到底什么是爱情,父母这样没有爱情的走到一起,风风雨雨三十载,不也过得很好。而如今又有多少当初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早已天各一方。

次年,1987年,四月,我姐姐出生,从此家里又多了一个人。老宅只有三个房间,一个堂厅和一间厨房,要住下一家八口可想而知有多挤。于是,分家便自然的提了出来。父亲和二叔择地新做一栋房子,这栋房子便是我后来生活了16年的家,离老宅隔了片竹园。

做房子这段故事是小叔跟我说的,因为他十几岁的时候没有读书家里送他去临村一个瓦匠师傅后面去学手艺。家里那栋新房子主要就是师傅和他砌筑起来的。那时候的房子主要都是土坯墙,小叔说他站在墙头,墙在两边晃,他腿也跟着打颤,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干。

那时候什么都得靠人力,虽然只是土坯瓦房,但能知道有多难。母亲跟我说新房上梁那日偏逢大雨,土坯砌的墙随着雨水的冲刷向下淌,奶奶着急却也没办法只能在雨中哭着…… ……

房子最终在大雨中盖了起来,正中是堂厅,堂厅的两侧分别是间房间,其后面是厨房,厨房的后面是个大院子。还有两间厢房分别在房子东西两侧。房子坐北朝南,屋脊高一丈三,门前是片水泥浇筑的场子,丰收季节在上面晒谷子、稻子,我们叫它“稻床”,前面是片竹园,远处的左边是我们村最高的山,名为“大尖山”,右边是片长山岗,后来我才了解,风水上谓之“青龙白虎”。

1990年,家里又添一丁,便是我。提起我的小时候,十个长辈有十个都会说——爱哭!关于那段爱哭史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奶奶提起这段时总对我说,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孝敬小姑,那时候她带你受尽了折磨,你大声哇,她跟着小声泣。那时候父亲带着几个叔叔常年在外打工,奶奶和母亲白天得下地务农,白天照顾我和姐姐的担子自然落在了十四岁的小姑肩上。

晚上我母亲带我姐睡觉,奶奶带我睡觉。可我却怎么也安生不得,在奶奶床上时候要去母亲那边, 在母亲那边又要出去逛逛,表达这些的唯一途径就是哭。那时候父母亲已在新屋住,奶奶还在老宅中,每夜都是奶奶背着我两头走……

这些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问母亲,那我是什么时候不爱哭的呢?

母亲说,有年父亲过年回来突然问她,怎么儿子现在不哭了?

那年我六岁。

(先写到这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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