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只是到老槐树下安静的坐着,陪祖母说会话,跟她讲我说遇见的人与事。好让她不必挂念。
—题记
记忆中,满满占据我童年的只有三种:老榆树,破败不堪的房屋和祖母。
小时候,农村实施“计划生育政策”,父母便把我丢与祖母抚养。一开始,我并不喜欢祖母:头发蓬蓬乱乱,眼睛凹得很深,带点血丝,背弯的就像一张弓。其实最让我忍受不了的还是她身上刺鼻的油腔味,所以一直不喜欢让她抱我。
日子像是失去了秒针的时针,滴滴答答的行走,一日复一日,毫无生气。每天,一大早,祖母便会蹒跚地推门出去,到很远的集市上买回一大杯热豆浆,配上她特有的油饼就变成了我的早餐。渐渐地,我好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再讨厌她身上的油腔味了。
不知为何,祖母屋前那棵老榆树长得很高很高,树根粗壮,枝叶茂密,在屋前撑起了一片阴凉。仲夏的夜晚,我和祖母变会在那里铺上一张凉席。躺在凉席上,看着深邃的天空上的星星点点,便会想起牛郎与织女的故事,风轻拂着我的脸,在知了的叫声中,我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关于老榆树,我知道肯定有故事,但我又不敢多加追问,怕会触及到祖母的悲伤。
后来,祖母在乘凉的时候,饱含深情的对我说:“这是你祖父栽的,它已经陪伴我有二十个年头了。他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这棵老榆树,每当我看到这棵树,便会想起他……。”说到这儿,祖母便不说了,哽咽了。她的眼睛里泛着泪光点点。而这时候,我也会心疼的牵着她的手。那一刻,我才知道,祖母这些年有多么的孤单,还有她为什么坚持一个人住在这破败不堪的房屋里,始终不和我们同住的原因。 (日志文章 www.lingdz.com)
每当放学,她便会站在某个固定的角落等着我。永远是那个角落,不敢多踏一步,也不会多后退一步。她心里是极其害怕的,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她还害怕自己的穿着会丢了我的脸。而我每次都会快速的跑到她的身边,因为我不忍心看到她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下雨天,她便会撑起一把伞,高高的举在我的头顶,然后故意把身子探出伞外,却不在意。
过了三五年,父母便把我接了回去。虽有不舍,但也因为许多事,竟很少想起祖母,只是某一天从爸爸口中得知,祖母身体愈加不行了,还有她很思念我。听到这,我不由得怔住了。
多年后,祖母得了老年痴呆症,已记不起任何人了。晚上总会在那里缝补着衣物或是呆滞的盯着泛着雪花的电视荧屏。我与爸爸回去看望她,屋前的老榆树依旧枝繁叶茂,苍劲有力。可祖母已经连我们都认不得了。呆呆的在院子里晒太阳,偏着头傻笑。我帮祖母梳头,才发现她真的已经老了,整个发髻似乎变成了白色。祖母伸手挡开我的梳子,急急地跑到鸡窝边捡起一个鸡蛋捧在手心里,孩子般的咯咯地笑着:“煮给小悦吃。”我的泪水便瞬间决堤。
祖母死后,骨灰便埋在老榆树下,爸爸告诉我,这是祖母的遗愿——她想一直守护着老榆树。
后来,我经常跑回去看她,坐在老榆树下与祖母对话。跟她讲我所遇见的人与事。风吹动着老榆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祖母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老榆树下躺着我亲爱的祖母,那便是我一生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