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88年,在内蒙古响水县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长大。响水县地处交通要冲,繁华程度却远不如邻近的赤峰市。
母亲张凤芝在县里最大的皮革厂上班,两家企业都属于当地的支柱产业。
父母的结合很有那个年代的特征,单位组织介绍,几次简单的相亲后就闪电结婚。
我是两人唯一的女儿,记忆中父母吵架的画面屡见不鲜。母亲性格直爽,说话犀利,总喜欢挑刺家里的不足。
我小时候不能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只知道父母吵架让我害怕。
然而更多的时候,父母还是对我疼爱有加的。我记得小学期间,母亲总喜欢给我做可口的点心带去学校。
父亲没什么浪漫细胞,但会在我考试后默默将零花钱塞进我的书包里。有一次我考了年级第一名,开心地向父亲炫耀成绩单,他连连点头称赞,脸上难掩骄傲的神色。
我渴望的就是这样简单的家庭温暖,哪怕父母偶尔会吵架,也不会影响他们对我的爱。
然而,当我升入初中后,命运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我的生活从此一蹶不振。
我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紧张和恐慌中,脑海里乱成一团浆糊。母亲看似严苛,却是一个极为传统的女人,她怎会做出这种背叛家庭的事?我该怎样面对日后见到的母亲?要不要告诉父亲实情?各种复杂的思绪纠结在一起,让我无法冷静。
我本能地选择了隐瞒,希望这桩丑事就这样藏在黑暗中,不要被父亲发现。
与母亲关系不睦是我认知中的家常便饭,可要是关系彻底破裂,我的生活会变得怎样?。
然而我低估了这个秘密被发现的概率。没过多久,有一天放学回家,远远地就听到父亲怒吼和母亲哀嚎的声音。
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酒气让我几乎站立不稳,父亲面色通红,在愤怒中完全失去理智,母亲坐在地上痛哭,脸上有明显的伤痕。
“你这个负心汉!我们结婚多少年了,你背后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父亲语无伦次地怒骂着,手里还紧紧攥着母亲的日记本。
我心如刀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从此疏远,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再也回不到从前简单幸福的家,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苦痛。
日记事件之后,父母彻底绝交,家里的氛围骤然紧张了起来。
他们开始为每个细枝末节的小事吵架,从买菜方式到扔垃圾的顺序都能掀起滔天巨浪。
起初我还能劝架,但渐渐地也麻木了。我开始懂得父母吵架的套路——从母亲的挑衅到父亲的暴怒,再到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攻击,僵持不下。
我既害怕又同情母亲,却也无法阻止父亲发泄怒火。
吵架过后父母都心力交瘁,独自生闷气。我悄悄来到母亲身边,看见她眼角的伤痕和眼里的悲哀,心里五味杂陈。
”我劝母亲。她却否定我的美好愿望:“消个毛气!我巴不得他早点消失!”。
没过多久,父母的矛盾便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他们协议离婚,父亲说要我选择与谁同住。
因为考虑到以后的大学生活,我必须确保学习环境的稳定。
我知道这个决定会让母亲极为痛苦,但我别无他法。离婚那天母亲红着眼眶搬离了家,临走时她说:“想不到我的女儿也选择背叛我,我做了亏心事,可被你们一起算计,太难过了。
我明白母亲的难处,却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自责。
离婚后的日子,我过得提心吊胆。母亲一个人生活困顿,我时常担心她过得怎样。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痛苦,整个人憔悴不堪。我想念从前简单的家,却无能为力。
父母的离婚让我性格变得冷漠起来。我再也不敢去想家庭,而是拼命把注意力投入到学习中。
我高中依然在读县重点高中,每天早出晚归,只为争取一个好成绩。课余时间我也窝在家里复习,很少与同学来往。
我把所有的情感都强行塞进书本里,感觉自己就像一台精确的学习机器。
我渴望一个全新的生活和环境,哪怕要舍弃感情上的东西。
我的转变让母亲很是失望。偶尔她会打电话过来,叹气说她的女儿变得冷漠,不再是从前的活泼女孩。
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我高考结束,拿到了不错的成绩。我给母亲也打了个电话报个平安,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啜泣声。
我很想为母亲分担,但现在提不起应有的情感,只能语焉不详地应付过去。
高考后我松懈下来,开始反思自己过分压抑的这几年。我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想念起从前对生活充满热情的样子。
也许我该试着把情感解冻,重新找回做人的本真。
上了大学后,我遇见了男友王小军,和他的相识让我看到了希望。
王小军就读于同市的另一所顶级大学,是计算机专业的。我们是在新生演讲会上认识的,彼此一见钟情。
和他在一起时,我许久不曾有的放松感油然而生。
王小军不断地鼓励我放下过去的伤痛,重新开始生活。他说我不该背负怨恨,因为那会让我活在痛苦中。
有了王小军这棵大树,我感到久违的安心。
和王小军交往的日子很快乐,我也慢慢找回了正视生活的勇气。读研期间我们定居在一起,过上了小两口的生活。
我想我终于可以翻过这一页,重新开始了。我和王小军定下计划,明年就要结婚生子。
母亲来上海和我团聚的日子里,我们终于打开心扉,把当年的事都聊开了。
母亲自责地说,当年自己太过冲动,居然在结婚多年后还出轨,这对父亲是巨大的背叛。
所幸多年过去,父母都开始新生活,我也应当放下过去,重拾亲情。
谈及我当年选择与父亲同住一事,母亲十分感慨:“我明白你的难处,也不应怪你。
”我忍不住流下眼泪,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妈,我真的很抱歉,我本不该放你一个人离开的。
母亲拍拍我的手,说:“别再自责了,当初的选择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太难了,你不需要独自承担。
”我抱住母亲,泪水湿透了她的衣襟。
临走时母亲叮嘱我,既然找到了好男人,就要好好过日子,不要重蹈她当年的覆辙。
我突然意识到,我其实一直深深爱着她。而她对我的爱,也从未改变过。
我给王小军打电话,让他也过来和母亲道别。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母亲笑着说:“我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婿,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王小军郑重地答应下来。
我突然很怀念我们一家三口吃饭的场景。尽管曾经发生过那么多不堪的事,但回忆里的点点滴滴,终究还是让我感动。
这一次与母亲重逢,让我找到生命的新意义。我终于看开了,家人之间的关系终究会慢慢缓和。
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我久久无法平静。她一个人去车站然后回老家,我知道她内心对我还是有芥蒂的,尽管已经释怀了很多。
到了车站,母亲笑着对我说:“走吧,别送了,老妈我一个人也搞得定的。”我摇摇头,坚持要陪她上车找座位。
“你一个姑娘,不能再陪我了,快点回去吧。”母亲嘱咐道。我知她还是不希望我送太远,便点点头说:“那您路上小心,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说。
”母亲笑着摆摆手。
目送母亲离开,我慢慢走出车站。夕阳在天边拉出长长的晚霞,晚风轻轻拂面而过。
路过一个小公园,我随意找了张长椅坐下,看着荡秋千的小孩,陷入了深思。
也许生活本就应当如此,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应被它束缚。该学会宽容父母,谅解他们的不易,因为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同样会有错误和遗憾。
王小军的一个电话把我拉回现实。他问我是否一切都好,语气关切。我说:“都好,我在回家的路上。
”王小军开心地说好,我们约好晚上见。
当我回到我们温馨的小家,看到王小军笑脸迎接,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相信只要我们继续珍惜彼此,快乐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想给父母也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或许时间能慢慢抚平一切伤痛,人最终还是会选择宽恕和理解。
我还有漫长的人生等待着我去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