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女儿回老家，孩子太小，北方的冬天又太冷，所以每次回家热气熏绕的厨房是我喜欢呆的地方。
厨房地不大，挨着墙角是灶台，灶台上有口黑色大锅，北方人好蒸馒头，加上一日三顿餐食全指着它。
灶台前面是堆放柴火的地，庄稼人种田为生计，自然也不缺烧火的木材，玉米秸秆，剪掉的树枝剁好的树骨，只要勤快点，不愁没柴烧。
用奶奶的话说，那谁家如果没柴火烧，这家人该是有多懒。
灶台前的小板凳坐的溜光，奶奶80岁了，家里吃饭人一多便应付不过来。这几年回家，都是妈妈在案板前忙碌着准备饭菜，奶奶负责照看灶台。
一会注意水开了，火要调小点，过会米又下锅了，加柴拉风箱火力跟上。这架势没个几年的经验火力还真掌握不好。
聊天间隙，瞅着机会我赶紧过去摸几把风箱。奶奶一旁看见就喊，你别弄，这地方脏，你们衣服干干净净的别上手。
奶奶一辈子不识字，自打我记事起，就围着灶台一日三餐的忙碌着，一晃五六十年过去。有时我调侃说，“奶你这围着灶台一辈子，给你封个’灶长”了。”
“哎，那可不，一辈子就围着灶台转。一天锅不冒烟人就要饿肚子呀。奶这一辈子没啥本事，围着灶台养大你们。你们有出息跑远了，我是越来越没用了，哎也该死了不拖累孩子。”
我一时语塞。
小时候家里养猪，每天早上需要先烧开满满一大锅开水给猪烫食，之后炒菜煮饭做饭，中间洗锅需要3次。奶奶那会年轻，从一大早7点多进了厨房，差不多忙活3个小时，待家里人从地里回来，直接热饭上桌。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添置了液化气灶，旋钮一按，蓝色火苗就冒出来。孩子们外出工作家里人少了，我们多次劝说她以后就别烧灶台了，就用这个做饭多好。她总是说那多费钱呀，庄稼人做饭不就一把柴火的事嘛。
奶奶还喜欢用火柴生火，小时候家里孩子总是偷着拿去玩，一到做饭时间找不到火柴，奶奶保准就挨个喊我们这几个“小惯犯”。
有时候发现灶前柴火堆里掉根火柴，奶奶一包准弯下腰用手在灰里拨拉着捡起来放进盒子里，我说奶你这过的太仔细了，不就一根洋火（我们那人把火柴叫洋火）。哎，你别说，一根洋火就能做熟一顿饭。没这个你能变出火来，哎，这老太太挺能说，不过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今年回家发现奶奶明显老了，行动上变得有些迟缓。我让她坐我旁边，指导我在灶前拉风箱生火。
这个风箱自打我记忆起就有，像个老伙计陪伴了奶奶几十年，光滑的把手已经磨掉了一大块，拉起来呼哧呼哧声音沉闷。我尝试了一会还是不得要领，奶奶笑着说还是她来吧，不一会炉火升起。
我看着灶膛里扑闪的火苗，心头有点酸。这些年外出求学工作，自18岁从家里离开，去过很多地方，遇见了不同的人也看过了许多风景。
可是我的奶奶还有她的灶台，在这个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像是被时光忘却一晃过了50年。奶奶老了，哪里也去不了。我只能看着她朝着自己的归途一步步靠近，我拉不住，也带不走她了。
炉膛里火苗噗嗤噗嗤上窜，舔舐着锅底，饭菜香味已经漫溢开。我又顺手添了几根木柴，炉火正旺，不一会感到全身通透的暖和。
那天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妈妈在一旁忙碌着，我说妈咱家这个风箱到时候用不了，不要扔它，留着好吧。妈妈说现在村里都没人用这个了，送都没人要，咱家这个估计也用不了几年。
我喉头有点梗塞，因为以后的岁月里，看见它就能想起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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