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第一份情书
6月18日
上午,我正在干活。车间办公室的王芳打开窗户向我招手。车间里各种设备“咣咣当当”嘈杂地乱响,我手卷着耳朵使劲细听才隐约听到她的声音:“张勇,有你的一封信。”
我心里疑惑,谁会给我写信?在我的记忆中,恐怕一年也没收过几封信。自从参加工作后,写信似乎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接过来一看,是一封落款为“内详”的信,信封已经被人打开过了。信封上写着“长平市工程机械厂张勇收”。王芳说,信件先送到了销售科的张勇那里,人家一看不是写给他的,才又转到你这里。噢,原来我们厂有两个张勇,另一个张勇比我年龄大许多,是销售科副科长。这事怪不得人家,原来是信封上没有写清楚。
我抽出信纸一看,落款姓名是韩冬梅,就是我刚刚遇见的那个女孩。写信日期为6月14日,也就是她去上班的前一天,从邮戳看,信是从本市发出的——
勇哥:
本想回到厂里再给你写信,可是,我按捺不住自己着急的心。从小时候起,我的心里就一直想有一个哥哥。那样我就可以好好上学,不需要早早地离开校园。肩上的担子也没有现在这么重。
那天,你给我安装自行车链子时,我就觉得,你就是我心中寻找了很久的那个哥哥。你不像有的人那样,喜欢盯着人家的脸看,总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你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做作,干脆利落。是什么好运降临到了我身上,让我在不经意间遇见了你。而且你帮助人时,不图回报,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明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我们厂大部分都是女工,只有几个管理人员和维修人员是男工,我和他们接触不多,也没有发现像你这样的。真希望能够天天见到你,和你在一起,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如果你愿意,我们交个朋友吧。嘻嘻。时候不早了,我得休息了,明天早晨还要赶第一班车回去。
韩冬梅
1984年6月14日
“哎哟,都称呼‘勇哥’了。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们怎么不知道。”没留神,一个工友偷偷溜到了我的身后。如果在国外,这应该算作隐私了,其他人是不会窥视也不屑知晓的。而在咱们这,好哥们都恨不得先睹为快,共同分享快乐,刻意隐瞒反而觉得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觉得脸很烫很烫,仿佛众目睽睽之下,魔术被当场揭穿一般,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车间里有几个家伙,和我处的相当“铁”,尤其是遇到这种事,是不必隐瞒他们的。但是,他们都知道我在追杨灵,还以为我在脚踩两只船。
下午,师傅就一脸严肃地和我谈话了。他先是调侃:“看不出来啊,我们张勇还有这本事。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所谓师傅,没有一个不是成天对徒弟虎头黑脸的,但是,这只是他们的表象,好像不这样就对不起“师道尊严”。而貌似严厉的背后,都会像母鸡对小鸡一样呵护有加。
我本想反驳,可又觉得无法分辩。这边,杨灵并没有同意和我处朋友,那边,我压根就没有去考虑。仿佛喉咙里卡着一个热汤圆,咽下去烫得受不了,吐出来又不可能。
师傅看着我的表情,以为被他说中了。又问我:“会游泳吗?”
“会一点。”我老实回答。
“哼,别脚踩两只船,小心掉到河里。”师傅说完,便干活去了。唉,我哪是脚踩两只船,根本就连船边也没有挨着。
看着师傅的背影,我冲他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我明白师傅的好意,他是在给我把关,怕我把握不住自己栽了跟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