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119)情绪失控
冬梅的状况还是没有大的起色,她只会大睁着眼睛呆呆地看人。
这时,《长平日报》的记者也来添乱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冬梅救人的消息,在住院部的楼上楼下穿来穿去地进行所谓的采访。
先是小王痛哭着讲述了冬梅救人的情景。记者不顾小王仍在哺乳期,不断地问着一些尖锐的问题,有些问题让小王无法回答。他们甚至问到:“韩冬梅那样奋不顾身地救了你,你将来怎样报答她和她的家人。”这样的提问,让小王很尴尬。虽然小王也表示,她将视冬梅的家人如亲人,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回报冬梅的恩情。但是,这样的采访,还是让小王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亏心事一般。而在场的人,又无法替她解脱。
采访医生时,记者一再让医生讲述冬梅病情的严重性。还不时提醒医生,冬梅是否会卧床不起,或者会终身残疾。他们的刻意渲染,让医生也无所适从。医生如实的回答,竟然得不到记者的满意。
采访公交司机时,记者非得让公交司机说当时情况的严重性。甚至不惜让公交司机编织当时险情是如何如何严峻。公交司机拙嘴笨腮地说了半天,最后,还是按照记者编造的词语说了一通。
他们找到冬梅的父母时,两位老人拒绝了记者的采访,他们不需要采访,需要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摆脱病痛的缠绕。两位记者百般施以诱惑。一会说,我们是为了给你闺女争取一个见义勇为称号。一会又说,你女儿的事迹,将起到一个示范作用,让我们这个社会上的所有人,在遇到类似的事情时,都会伸出援手。冬梅的父母在实在推脱不开的情况下,才接受了所谓的采访。
在冬梅受伤的几天里,冬梅的父母始终没有和我交流过。更准确地说,自从我和冬梅认识以来,他们就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以前对我有什么不满,也是通过冬梅的传递。冬梅住院的日子里,我们也是各忙各的,有的只是眼神的相互注视。
在抢救冬梅时,我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们并没有刻意有所表示。我清楚,一方面是两位老人过于悲痛,顾不上考虑别的,只是一门心思在冬梅的伤病上。另一方面,手边也缺人,需要一个像我一样的小伙子跑前跑后,来回应酬。
从昨天起,冬梅睁开了眼睛,好像治疗有了些效果。她爸爸就在医生办公室,和我郑重其事地谈了一次话:“孩子,这些天你受累了。我和冬梅的妈妈都看在眼里了。我们知道你是真心对冬梅好。以前,冬梅的妈妈不同意你和冬梅来往,我始终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妈妈只是看到了一些表象的东西,并不了解你,我也不了解你。我是个比较慎重的人,看不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我静静地坐在长条椅上,认真地听老人讲着。
“以前,冬梅也在家里说过你的一些情况。但是,我还是抱着观察的态度。因为你和冬梅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是需要经过社会经验的积累,才能感悟出其中的实质的。男女之间的相处也是这样的,必须经过时间和一些事情的检验,才能够显露出一个人的本质。冬梅说过,你好学上进,乐于助人,正直善良。这些天,通过我们的观察,感觉到你确实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我今天说的不是这些。”
往往重点都在“但是”之后。
“我还是想劝你离开冬梅。”看到我不解的表情,他继续说:“以前她妈妈不让你们交往,是因为想让冬梅找一个所谓在外在条件上更好的。她妈妈之所以这样做,我是理解的。不瞒你说,她妈妈自从跟了我,就没有过过几天舒心日子,老是因为柴米油盐的匮乏而发愁。因此,在冬梅婚姻的问题上,她是被贫困吓倒了。不想让冬梅重蹈她的覆辙。今天我想说的,还是让你离开冬梅。”
我摇摇头,算是回答。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来各自飞。’况且,你们还不是夫妻,只是恋人关系。在法律上,你没有陪伴冬梅的义务。当然,我们这样考虑,也是为你好。冬梅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一时半会是不会好起来的。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你现在离开,我们不会怪你的。”
“叔叔,您别说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双手捂脸,竟然难过的哭出声来。这些天的心疼、痛苦、无奈、压抑、憋闷……仿佛在此时找到了发泄口,就像浪涛滚滚的洪水决堤一般,爆发了出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爬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今天是一九八四年十月十五日,二十一岁的我,却面对了太多太多的不幸。但是,我只有一个念想,冬梅和我永不分割,我就是冬梅,冬梅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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