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手札(每日更新)
我的糖尿病是2011年发现的,那年单位例行体检时我的血糖突破了正常上限6.1。但是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严格控制,该吃吃该喝喝,降糖药也不是按要求吃,血糖一路飙升。2021年6月血糖值高到医院的血糖仪已经测不出来了,医生只能在化验单上写了血糖仪的最高值33.3。
在医生的强烈要求下,加上自己身体迅速消瘦,一个月减重3公斤,担心心肌受到不可逆损害,我决定住院治疗。
7月6日(星期二) 晴间多云
住院准备:除了住院手续咨询医院外,还需要携带基本的生活用品,但是我这个人喜欢精简,能不用的东西就不带了,因为独自一人去住院带太多东西实在不方便,我拉了一个清单大约不到20种东西。口罩,速干小毛巾,香皂(洗脸,洗头,洗澡),牙刷,牙膏,洗涤灵,卫生纸,纸巾等清洁用品;拖鞋,内裤;手机,充电器,充电线2条,充电宝,剃须刀等电子产品,以及塑料饭盒、空蜂蜜瓶子(水杯),还有积攒下来的外卖餐具若干。
看完携带物品清单感觉和去旅游差不多,只是没有换洗衣服而已,因为住院要穿医院的病号服。
7月7日(星期三) 晴间多云
上午按预约挂号到医院(为避免为医院打广告嫌疑略去医院名字)内分泌科就诊。医生看了我的化验报告,建议我当天就住院。上午我完成入院化验、核酸检测和CT检测后回家等通知。
下午医院通知我去住院,我带着大约6公斤的随身物品,顶着热辣的阳光,租了一辆共享单车到医院。交了4000元的住院和伙食押金,很快办完手续住进了病房,开始了我的住院生活。
住院第一个治疗就是开始打胰岛素降血糖,那自动注射机的针筒有胡萝卜粗,看着就瘆人。
7月8日(星期四) 晴
我在医院住的双人间,有空调,还有电视和电热水壶。楼道里有公共卫生间、洗漱间和洗澡间。内分泌住院区有20多个病房,其中有几个是高档的单间,住一个人,里面增加了微波炉,冰箱等电器。
因为疫情原因,现在住院区是封闭管理的,不允许家属探视,也不允许快递进来送货,因此必须携带充足的日常用品。
7月9日(星期五)晴有多云,夜雨
从住进住院的半小时我就发了朋友圈,几分种后朋友们开始给予回应,还有单独发微信和打电话的,这些朋友希望我早日康复安心治疗,还有朋友说我早就该住院治疗,还有朋友建议以后不要吃哪些含糖高的食品。
这些朋友有现在的建行同事(本地和外地),还有退休的同事,还有曾经的中学和大学同学,还有因为以前参加各种社会活动认识的朋友,还有家里的亲戚们等等。
虽然一个人独自住院,但躺在病床上翻看这些留言却能感到内心的温暖。
7月10日(星期六)晴
自从住院后就开始了各种各样的检查,像我这个糖尿病就免不了监测血糖,采用扎手指的检测方法。早上还没起床,护士就来扎你了。吃完早饭又扎,吃完午饭再扎,吃完晚饭再扎,睡觉前再扎。伴随着血糖检测就是注射胰岛素,每天三餐前各打一针,睡觉前再打一针。根据我的病情每天还要在屁股上打上末稍神经营养素。
每天要口服6种药,现在吃药倒不用操心忘记了,护士会按时发药给你,医院信息化管理,药都封在打印好的塑料袋里面。
7月11日(星期日 )阴有多云 夜有暴雨
今天是住院的第五天,血糖从入院时的26.9降到了最低11.6,目前在15左右晃荡。
从我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目前还需要继续降糖,但不能太急快,身体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另外从血液化验结果发现我的血钾偏低,医生已经开了补充钾的药。因此治疗过程还要延续一段时间,下周还得在医院度过。
今天下午妹妹到医院给我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昨天她还和妹夫带着母亲去通州看病,真是很辛苦了。2006年我心脏原因住院也是妹妹和母亲把我送来的,对我来说有个妹妹还真好啊。
7月12日(星期一)阴雨绵绵
住了6天院,闲暇之余观察了一下身边的病人。这里大约有30个病人,看上去基本都是中老年人。而这些中老年病人大多数都是老男人。
每天饭后这些老病人就开始在楼道里走圈,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聊天,还有人高声歌唱,但也是一句两句,唱不了第三句。他们走累了就跑去和护士聊天套近乎,而护士们也一边忙活自己的事一边应付他们的贫嘴。
噪声永远和某些老人相伴,医院里也不例外,有人开着门在病房里播放歌曲整个楼道也能听得到。可能因为女病人少,目前还没人结伴跳广场舞的,据老病号说曾经有三、四个大妈跳过。
印象深刻的就是老年病人打饭的时候总是很积极,一声吆喝:“打饭了”,人都呼啦一声从各个门里跑了出来围住餐车。老年人的特点在这里基本都能看到,新来的大妈们在领餐时总想多要一点主食,其实她们吃不了都会扔掉的。
7月13日(星期二)阴转晴
住院整整一个星期了,说说住院期间的伙食。因为患有糖尿病,所以我订的套餐是糖尿病套餐。这个套餐特点是低盐低脂高热量。
每天早餐很单调,固定一个鸡蛋,少量的咸菜,主食花卷、菜包子随机一个,牛奶或者豆浆。说是咸菜,实际上口味很淡,所以有的口味重的病人自己买了酱豆腐,但是医生还是不建议这样做。
午餐和晚餐就很丰富了,一周下来大概有四十多种样式。每餐两荤两素,主食是米饭或者馒头管饱。
这样的饮食对于我这样的单身汉来说是相当的丰富,平时连想都不敢想,唯一不足就是口味太淡了。
7月14日(星期三)阴转晴
早听说护士的工作很辛苦,现在近距离观察的确是这样。首先就是作息时间不规律,主要因为三班倒的班制。特别是上夜班更是辛苦,半夜里还要按有规律查房,观察病人有没有异常。我住的医院采用查房扫码的方法,一点都不能偷懒。
听一个每年都要住院的老病人说,现在护士几乎没有城市中心区出身的,大多来自北京周边省份,以及北京远郊区县。这一点和银行协作的劳务公司员工来源几乎惊人的一致。城市核心区的很多年轻人吃不了这份苦,他们宁可呆在家里“躺平”也不干这活。从护士聊天也可以旁证这一点,谈到有同学跳槽脱离这个行业,有人语气充满了羡慕,侧面说明护士这个工作不怎么吸引人。有些护士也把这个工作当做跳板混日子。,对工作敷衍了事。
据官方统计显示,截止2020年末,我国有注册护士470.9万人,每千人注册护士3.34人。
新冠疫情开始后,医生和护士在全世界各国成为抗疫的中流砥柱,一线的医护人员身心压力极大。
文章所配照片来自于医院公众号
7月15日(星期四)阴间晴
北京市已经推广垃圾分类,医院里也不例外,住院区也设置了分类垃圾桶。为了方便老年住院病人还特地配上图示。但是这里大部分老年人根本没有垃圾分类的概念,习惯随手扔垃圾。
但是认真的护士会挨个提醒这些老人,但是有个刚进来的老太太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张口就不承认自己扔了垃圾。
于是护士把老太太叫到垃圾桶边把扔错的垃圾拿给她看,垃圾是餐盒,上面还有她的名字,这回老太太不得不承认,而且被旁人围观也感到很没面子。
医院里的护工都进行了严格的垃圾分类培训,我曾见一个护工扔垃圾时很认真的一件件分别扔到不同的垃圾桶内。
7月16日(星期五)多云间晴,夜有雨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点不假,尽管我住院前精心计算了两周需要的生活用品种类和数量,但是住院后才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
首先发现厕纸不够用了,正常情况我每天用一次厕纸1.2米,两周16.8米,厕纸20米一卷,带两卷应该没有问题。住院后发现用纸的地方很多,不仅要擦屁股还要擦嘴什么的,第三天我又开始腹泻,最多一天要去4次厕所,结果不到五天一卷厕纸就没有了。只好让妹妹又送来一卷。
其次发现没有带一次性纸杯,我带了一个塑料泡面碗,用来吃饭和刷牙,带了蜂蜜瓶子喝水。但是医生给开了两种药是粉剂,用纸杯冲服最好。好在去做B超时给了一个纸杯喝水,于是我把空杯子留下来反复使用了。
最后发现肥皂用完黏糊糊的没地方放,于是发挥我动手能力,捡了一个其他病人扔掉的方形的冰红茶饮料瓶子,用日常随身带的组合工具剪下瓶子底部自己做了一个简易肥皂盒。
7月17日(星期六)多云间晴
前面介绍了医院里有公共洗澡间,现在说说洗澡的情况。
虽说住院的病人有三十人左右,且男人偏多一些,但洗澡的主力却是女病人,洗的勤且时间长,有些女病人进洗澡间半个小时也不出来,急得外面的人直转圈。
这其中也有女病人的特殊情况。因为洗手间也是公用的,里面只有两个水龙头,人来人往不间断,因此女患者洗一些内衣内裤不方便。因此就利用洗澡的时候连衣服也洗了。
和我住一个病房的哥们白天也排不上洗澡号,等到晚上9点以后老病人睡觉早他才能去洗澡。
我一住院胳膊上就扎上留置针,因此不能洗澡。4天后那个针不能用了,让护士拔下来,我有了洗澡的可能,我利用中午别人吃饭的功夫抢到了洗澡机会,也顺便把内裤洗了,然后凉在柜子里面,因为带的是速干内裤,因此很快就干了。第二次洗澡我也干脆等晚上踏踏实实地洗吧。
7月18日(星期日)小雨转晴
护士讲了个有关住院病人的笑话:
3床输液病人的药液快滴完了,按铃却不见护士来。同房间的一位病人热心的说:“我帮你喊护士。”说着,就站在门口高喊道:“护士快来呀,3床快完了。”3床病人听后,感觉很别扭,对门口病人说道:“别这么喊,是药完了”,于是那个热心病人马上改口喊道:“护士快来,3床要完了,3床要完了。”
而病人讲了个护士的笑话是这样的:
护士长让新来的护士给昏睡的老病人打针,扎了一针,偏了,重扎,又偏了,不知不觉从头扎 到脚。突然,病人一跃而起,咆哮着骂道:当真老子睡死了?从头扎到脚!新护士落荒而逃。第二天院长找到她,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后生可畏啊!睡了8年的植物人让你给扎醒了!
7月19日(星期一)阴间晴
生活中有人特别讲究仪式感,被称为精致主义者,在住院的人中也有这样的人。闲聊中从一个老病号那里听到就见过一个这样的女病人。
她发现这个女病人每次吃完饭要刷好几个不锈钢盘子和碗,一打听后了解到这个女病人每次不愿意使用医院提供的一次性四格餐盒,自带一套野餐用具,医院饭来了她就把每个菜都分别装在不锈钢盘子,把汤放到不锈钢碗里,主食也放到盘子或者碗里边。每次吃饭要整齐把餐具摆在小桌子上,边上还备有餐巾纸,然后才开始用餐。
在我看来这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我就用一个大碗,把所有食物往里面一倒,然后“呼噜呼噜”开吃,有点像猪是么?
说到底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比强求一致。
7月20日(星期二)晴有云
原来的文章内容因为含有敏感因素没有通过审核,现在补写一段。
星期日的下午,我在住院部的楼道里走圈,在住院部门口看到一个60多岁衣着简朴的老太太正在和医生谈话,听内容是为老伴办理住院手续,老太太请求医生仔细检查,有病就治,钱不是问题。
随后她老伴张师傅成了我的同室病友,经过几天相处交流,我了解到65岁的张师傅原来是在北京建工系统工作,后来辞职下海做二手车的生意,那几年正赶上北京汽车几波升级大淘汰,挣了一大笔钱。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张师傅的老伴得了一种怪病,去了很多医院都没有找出病因,最后在一家大医院才发现病因,做了几次手术,手术期间张师傅没日没夜在医院陪床,攒下的积蓄也几乎花光了,幸运的是老伴的病终于好转稳定了。现在张师傅退休了,拿的退休金比在体制内退休的同事少很多,但是张师傅说他不后悔,要不是下海他那有钱给老伴治病呢。
每天晚上张师傅的老伴都和他语音微信,询问他在医院的情况,张师傅一一汇报一番。老伴也把自己一天的喜怒哀乐和张师傅分享,因为住的离医院不远,她老伴原本打算每天到医院看张师傅,但是张师傅以医院病人多不安全容易交叉传染疾病为由让她不要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相互关系亲密的老夫老妻,和我自己的老父母迥然不同。
今天张师傅老伴因为孙子玩手机不听话向他诉苦告状,张师傅就像哄孩子一样宽慰老伴,说的最多就是:等我回去。
张师傅结束通话,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四十年了,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晚上她一个人在家害怕,总想和我多说几句。
有人说:多年的夫妻最后往往成了兄妹,今天我觉得真有道理。因为最后维系夫妻双方的不再是冲动的爱情,而是多年彼此积攒下来相偎相依的亲情。
7月21日(星期三)小雨转晴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护士们突然来到各个病房排查近期有没有住院病人去过南京(南京突发集体感染新冠病毒),特别是刚刚入院的病人。
然后护士长宣布住院防疫级别提高了,原来大家在住院区不用戴口罩,现在只要出了病房就要戴口罩,同时建议大家最好呆在病房里,不要扎堆聊天串门。
但是这些老年病人全然不把这个当回事,该咋咋地,我行我素。于是小护士们在打针发药之余还要劝阻大爷大妈们戴口罩,“叔叔”,“阿姨”喊个不听,我也不愿意戴口罩,但也不想为难人家护士,因为我也是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呆在病房里面。
等到晚上医生、护士长和护士们下班了,值班护士根本忙的没有时间去劝阻病人们戴口罩。于是住院区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大家饭后在楼道里聊天,走圈,串门和唱歌都不带口罩,反正也圈起来了出不去,一切顺其自然了。
7月22日(星期四)阴有雨
随着出院的日期临近,这几天我为家里没有冰箱冷藏胰岛素发愁,今天医生推荐我买个小点的车载冰箱。
我赶紧利用上午输液的时间在淘宝搜索相关产品。我购买关键家电的原则是性能优先的优质产品,不计较价格过分低廉。
首先把备选的商品放入购物车,用两个小时收藏了20多个产品,然后我仔细阅读产品介绍,相互比较性能和价格。
开始准备花80元买一个专门存储胰岛素的电子冷藏盒,这个产品使用的电源是汽车上的12V接口,我若是在家里用还要买个转换电源很不方便,于是我决定买带220V电源的小冰箱。
比较过程中,我考虑到以后除了放药也能冷藏一些盒饭或者水果,冰箱容量就买大一点的,测算后买8升的比较理想,外观和一个竖着放置的微波炉差不多。这样就排除了掉一大半的选项,然后选择有实力的厂家天猫店,咨询了客服,最后客服推荐了一个正在做活动的产品,给了50元的优惠券。
最后选择的这个冰箱属于中档产品,半导体原理工作,可以冷藏也可以加热,最后获得的温度取决于环境温度,
半导体冰箱冰箱最大特点是随开随关不会降低寿命,北京冬天还可以关掉不用,每天耗电大约1.5度(30℃环境)。
下一步就是在家里找个地方放这个冰箱,当然周围要清理掉易燃物,对我来说又是一个大的挑战啊。
7月23日(星期五)晴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想不到被护士算计了一次。上午我打最后一次屁股针,这个护士采用了刺刀杀人的手法。就是针扎入人体后又左右摇晃一下以扩大伤口。当时就感到非常疼痛,结果打完针后血流不止,不仅染红了内裤,还染红了病号服,最后连床单上都是血。我发现后非常气愤,当场告知了同屋的病友(以便作为旁证),并准备找护士长来。但是病友宽慰我说这个护士年轻可能打针不熟,再说我也要出院了。我听这意思他估计也不会为我作证,人家还没出院,知道得罪护士也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我只能打碎门牙肚里咽,自认倒霉,我的住院生活以郁闷告终。
我仔细反思了一下我可能无意得罪了护士,因为自己多嘴原因,触及了护士工作中省力小捷径,搅黄了人家的好事,又赶上这个心眼小的姑娘,怀恨在心,终于趁你出院时候报复你一下。
但是正如这个护士所想让我记得她的厉害,我也就在这里纪录一下吧。
通过住院期间观察,大多数护士还是非常敬业的,特别是有个年轻的小护士特别勤奋,对病人和同事都非常和善,经常被别人呼来唤去毫无怨言,还知道收集扔掉的旧纸箱留着以后归纳整理东西。
住院概况:
我于7月7日下午入院,7月23日上午出院,一共17天。这期间我的血糖从26.9降到了最低7.0,最后终于全天控制在10以下,为了这个结果医生也下了不少功夫。
本次住院花费医疗费16552元,加上前期入院检测费用和伙食费,合计17725元,相当于每天费用1000多元,像我这样既有基础医保又有商业保险的在职员工个人负担不是很大,但是对于没有医保的人就是个沉重的负担。
我自从工作后30多年从来没有这么长的一段属于自己的充裕时间(无工作事和家事的打扰),入院前我就准备写一个纪实性的文学作品《住院手札》。写这样的连续型的文学作品在我写作生涯里也是头一次。每天晚上睡觉前就把一天中有价值的事件和自己的所感所想记录下来,每天更新文章,竟然写了13000多字。后来我准备在今日头条也同步发布这个作品,但开始没有审核通过,据说是涉嫌给医院做广告,后来删去医院名字终于通过了。
根据统计住院期间《住院手札》一文在美篇浏览量1600左右,点赞75个,留言22条;今日头条有浏览量4100,点赞82个,留言6条。在微信朋友圈有好友留言近百条,9个不同的微信群留言30多条。
我还利用自己做新闻工作时学到的采访技巧(十多年没做过采访了),与先后两位同屋病友日常聊天中,获得了很多重要的历史信息,遗憾的是发表时其中有敏感内容不能审核通过。
我的住院生活结束了,这篇札记也封笔了,再次感谢各位朋友和读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