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真好
雷诗摩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在打工路上来回奔波的兄弟姐妹们,希望他们一路走好——作者手记
我在城市的拥挤世界里生活了三十余年,对城市的种种世态物象,不能用笔做细致的描写,也没法把那么多发生过的可记不可记的东西都一一装进脑海,付诸笔端,然而唯有雪,唯有这纯洁如处女的雪,让我在惊叹之余,想把它揽在怀中,捧在手心。
下雪真好,我常在心里这样说,因为有了雪,这城市才变得那么清爽,那么招人喜爱,也因为有了雪,我的心中才会扩散开一段关于一个叫王红的女孩的动人故事。
十二年前,王红就那么来了,那么从容,那么不经意的在2002年飘第一场雪的那个早晨,背着一个包,带着一个皮箱,走进我所在的单位来打工。起先,没有人在意这么个女子,因为单位大,来我们这打工的男男女女不下五十个,再说,面对打工族,我这个还没有被下岗所困扰的“高贵公民”懒得去理会他们,但在碰到王红的那一刻,凭着第一感觉,我认为自己的灵魂将被这一女子瓦解的支离破碎。
在没有进剧团之前,我是静宁县一家公司的锅炉工。在单位,我是一个最本分,最老实,也最没有出息的锅炉工,但我的人缘却极佳,同事们都愿意和我这个平民百姓打交道,因为他们能从我身上找到普通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即善意的微笑和家长里短的唠叨。正因为这样,王红的目光在四处碰壁,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后,便很自然地把目光对准了我,从她那满含忧郁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个满天飘着雪花的日子,王红提着一个铝壶来锅炉房打水,我正往锅炉里加炭,王红轻叫了一声:“大哥,请帮我开一下水龙头。”我回过头看时,王红一手拿着套在水龙头上的塑料管子准备接水,一边用眼睛盯着我看,我打开水龙头,王红接满水放下管子说了声;“谢谢大哥。”就走了,我刚想闭上锅炉房的门,突然连人带壶摔倒在地的声响在锅炉房门前响起,我快步走出去,看到摔倒在地的王红和被抛出四五米远的铝壶,我刚想上前扶她一把,不想王红摇晃着身子爬了起来,我问她摔得怎么样,她苦笑着说;“不要紧的。”但从王红很痛苦的表情中看得出,她一定摔得不轻。过后,我帮王红拾起铝壶接满水,嘱咐她下雪天滑,走路一定要小心,王红点点头,提上铝壶一拐一拐地走了…… www.lingdz.com
再后来,王红来锅炉房提水的次数多了,她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彼此熟悉后,我才知道王红的家在宁夏固原,高中毕业后,因和家人闹了点小矛盾,就偷跑出来加入到打工族的行列。起先,王红以为打工就像小说里写的那么浪漫,那么潇洒,那么让人心动,但等真正进入打工的角色,她才知道打工的艰辛和苦痛,才知道家的温馨和家的种种好处。虽然那时的打工生涯对王红来说确实有点不尽人意,让人提说起就会满含辛酸的泪水,但王红是一个很倔强,很要强的女孩,在每次给家人的信中,她总说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工作舒心,生活愉快,希望爸妈和家人尽管放心,并每月从拮据的生活费中挤出钱,一百二百地往回寄。当时,打工路上的女孩王红在给家人的信中装的全是祝福和亲切的问候,而装在自己心里的却是满腔的泪水和辛酸。
再后来,知道王红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爱好文学写作的女孩,当她知道我有许多文章在报刊电台发表,就拿出自己写的几首小诗和几篇散文给我看。我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我曾在省级某报副刊看到的署名王倩影的人所写的诗作和散文吗?难道这几首优美的诗作和几篇精美的散文出自我眼前的女孩王红之手,望着我吃惊的眼神,王红很平静地说这些都是她写的,她的笔名叫王倩影。在惊讶之余,我对王红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我着实佩服王红有那么好的文学功底。
因为有了共同的爱好,我们之间相处的更融洽了。在一个下雪天里,王红约我到郊外走走,到田野逛逛,好意难却,我答应了王红的要求。走在满天飘着雪花的空旷田野,王红的兴致很高,她一会接雪花在手,让其悄悄融化,一会象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舞动着红纱巾边跑边喊,那情那景,让我觉得王红象在演电影,她演的那么认真,那么精彩,演得我泪流满面,心情激动,而又过目不忘。
岁月如逝,青春不回。那年的冬天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春节临近,又是一个雪天的早晨,王红推开锅炉房的门轻轻走近我,然后坐在一个小方凳上眼含泪水的凑定我说;“雷大哥,快过春节了,我该回家了。”我一愣,随后说;“出来两三个月了,是该回家了,倩影。”不等我再说什么,王红放下一张精美的贺卡和一本影集,双手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追出锅炉房,想喊,想叫住王红,但我最终什么也没有喊出来,叫出来,望着王红远去的身影和雪地上留下的一串串脚印,我留泪而归。
冬天过了一年又一年,雪花落了一季又一季。秋风已过,今年的冬天已经来临,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我不知道那个叫王红的打工女孩,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还记得那年冬天的那段故事,还记得那个笔名叫雷诗摩的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