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认同
人很难一个人活着。孤独很可怕,人们需要他人认同自己的存在,因此很难断言人到底能够独处多久。
毕业过了20年、30年,大家开同学会。这时候彼此往往以绰号称呼。作家远藤周作在《游手好闲人间学》中很巧妙地描写了这样的情景。据说,靠近远藤先生时,就会闻到一股臭味,因此,同学们给他取了“近身臭”的绰号。远藤先生说:“在这种聚会中,因为彼此太了解对方以前的恶作剧和弱点了,所以,现在不管多么逞强、爱面子都没有用。”换句话说,这与被社会“承认”而拥有的地位、财产、名誉等都没有关系,同学之间依然互相认同彼此的存在。
“青梅竹马”的朋友,强的地方就在这里。它与社会的评价、利害之类的没关系,他们“互相承认对方的存在”。
而且,为了确认这种关系,每次见面都会谈起以前的往事,这是特征。从提起那时候我们做了那件事,干了这种事开始,谈到对小学同班同学的各种回忆。有时喝茶吃点心,有时边吃饭边喝酒,在谈到这些事情时,心里觉得很温暖。有朋友真好!换句话说,彼此一面互相确认共有的东西,一面承认彼此的存在。
“喂,我们怎么老是在谈过去的事情呢?”席间有人留意到了。
“来谈一点有关未来的事情吧。”有人起劲地建议,但很少有人附和。就算要谈未来,可是要以未来为基础承认彼此存在的价值时,却发现会偏离“共有”的东西。在同学会上,有人因吹嘘自己现在有多得意而惹人讨厌,也是因为这个。
人活在社会上,不得不穿上适当的“衣服”。有时,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铠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地位和角色,必须采取恰如其分的行动才行。但是,在朋友之间“脱下铠甲”也没问题。即使没有铠甲的保护,彼此也还有共同的东西在支撑着,让你可以安心,让你能够充分放松,感到宽慰。
但是,可能有人会说,这种互相舔伤口式的友情不会有什么发展。能不能不要老是回顾过去,难道就没有可以一起展望未来的友情吗?把“目的”和“理想”之类的带进友情,当成共有的东西,怎么样?这种情况,属于放眼未来。
可是,这种情况,称为伙伴或同志比较恰当,不一定要叫作朋友。
为什么呢?
确实也存在目的和理想相同的朋友,不过,实际上这很难称为朋友。
因为,如果朋友以目的和理想为优先考量的话,就会以此为基准进行评价。如果违背目的和理想,或不够卖力,就有可能会被伙伴排斥。这样就不能称为“我喜欢他整个人”了。
如果支持友情的东西不是目的和理想的话,那么我会想说是“活着”本身。就像说“你还活着啊,我也是”的感觉,或者“你我都活着,真好”,彼此会有这种同感。这么一来,我们的眼光也会往未来看,但并没有必要在一起共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