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梓祥导读:
我退休之后,当年为我编辑的文艺副刊写稿的读者依然将作品发给我,或是希望我“指导”一二,或是在我的公众号推介发表。承蒙高看,我力所能及地为朋友们服务。
郭洁曾到报社学习,印象她的脸盘大,像作家铁凝。我也编发过她的作品。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和爱人为记录孩子成长而编印的一本书《彤年曼步》,印99册,馈赠给我,很是珍稀。
她最近将自己的作品编印成册《我的铁建十年》。拜读之后,知道了她更多的经历。她曾在铁路建筑工地多年,一面完成繁琐的办公室工作,一面忙里偷闲写作。这种对写作的热爱令人叹服。
《我的铁建十年》,是她个人生活的记录。她1987年出生,出生在农村,上大学,分配到中铁建的项目工地。她的经历比较简单,社会交往不广,作品写的是故乡、亲人、一线职工。文字精炼,写作的态度真诚,敏感、细腻,具有文学创作的良好基础,相信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我选了该书中的3篇亲情散文:《我的姥姥》《 返程的行李箱》(母亲) 《给女儿的一封信 》。公众号文章不宜太长,我“削足适履”稍作了删节。
我的姥姥
今天算起来,姥姥已经离开我有一个多月了。但现在依然觉得,她就像没离开过我一样,以至于自己的脑袋是懵的,从现实 世界抽离不出来。我不愿接受姥姥离开的事实,那个拄着拐杖、 眯着眼,坐在院中晒着太阳的老太太,就这样走了,院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座椅和拐杖。那个我每次回来喊一声的姥姥,再也无人应答,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五月底,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姥姥不太好。听闻消息,我立马赶回,可千赶万赶,赶到老家时,看到的却是姥姥的遗像。遗像中的姥姥笑得那么高兴。母亲声嘶力竭地拉着我:“我再也没有妈了,我再也没有妈了。”声声的哭喊,把我的心撕成了碎片!
我一看到姥姥的遗像,和母亲抱在一团痛哭,周围的人劝我们节哀,姥姥对于我的影像就在我脑海里翻转出来。
姥姥去世时八十有余。
姥姥是我小时候生活上的导师, 她总在我们耳边说:“娃娃勤爱死个儿人,娃娃懒没人管”“早 起三光,迟起三慌”“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在她的教导下,我们总是早起拿着镰刀去地里割猪草、剪树枝、捡落果、打农药,以至于到现在,地里的农活我还能会两手。
姥姥是我少年时代的坚强后盾和精神支柱。从小,我的小辫就是姥姥给扎的,她的手是那样的精巧细致,在同龄的孩子中, 我的辫子是那样灵巧和动人。我的童年几乎就是在姥姥家度过,特别是暑假,一放假,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姥姥家。因为姥姥要照看苹果树,在地头,舅舅搭建了一间小屋,就在这小小的屋里,常常传出我和姥姥爽朗的笑声,还有那飘出的饭菜香味。
暑假里,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拿上姥姥准备的箩筐,去果树地里捡落果。我跟在姥姥身后,学着她的样子捡,姥姥还教给我怎么分辨苹果的品种。从早上太阳出来,到中午吃饭时间,我们就捡啊捡啊……捡完的落果,和姥姥下午搬到村里卖,卖的钱姥姥全部给我,说买点儿自己需要的,我就拿钱买了零食,姥姥总说我是馋虫。
没有落果时,我们就看果树地里引过来的黄河水,然后和小伙伴们下到水齐小腿根的渠里嬉戏闹水,炎热的夏季,黄河水浇到那种清凉感至今我都记忆犹新。每次姥姥见状,就会嘱咐我们要小心,大的孩子要照顾小孩子,然后拿来毛巾给我们一个个擦干净。
夏天炎热,人的胃口总是不开,但姥姥总是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凉拌菜瓜、青辣椒炒青西红柿、凉拌面、 煎饼卷土豆丝、绿豆水,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菜品,顿时让我们食欲大开。每个孩子的脸都半扎着在碗里,姥姥就在一旁笑着说:“慢点吃,锅里还有。”
去年七月份,我带着我的两个孩子去看姥姥,姥姥一看我带孩子回来,激动地拿出家里珍藏的食品给孩子,催促让孩子们打开包装袋吃。孩子们一边大快朵颐,姥姥的手一边不断地抚摸着孩子的头说:“孩子们长大了,上几年级了、渴不渴、还想吃什么、要不要看院里的小猫?”那种喜悦在姥姥的脸上一直舒展开来。
我对姥姥说,等我的新房装成了,我就接您去城里住几天,姥姥总说我不去,家里我有房子,我住家里方便,还没等到姥姥来新家,这句话就成了空话。
似水流年流去了我很多记忆,但小时候姥姥对我的印记始终改变不了。如今再回到苹果地里,小屋已经推平,渠里的水还在哗哗地流,但在不远处多了一座坟头。妈妈说:“姥姥走了,不愿意拖累子女。”说完,母亲又在小声啜泣,我看了看坟头说:“姥姥,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
说完,我发动了车子,眼泪在我脸上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返程的行李箱
“下次不许再带这么小的行李箱回来。”春节假期结束,离家返程的当天,我妈一边埋怨,一边将我20寸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场景,每年我离家返程时都会上演。
今年过年期间,妈妈为了我能吃上油饼和甑糕,更是凌晨5点多起来和面、起面、泡发大米,蒸红枣蒸豆子。当我睡饱早上起来,热气腾腾的油饼和香甜糯米的甑糕摆在了餐桌上,妈妈忙招呼我赶紧洗漱吃饭。吃着油饼,品着甑糕,吃着熟悉的妈妈味道,我高兴地说:“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妈妈做的饭!”
因为干工程的原因,我去过祖国的大西南、大西北,虽已离家多年,早已经济独立,但每次回家返程,妈妈看我的怜爱眼神,总让我怀疑自己在妈妈心里,一直是照顾不了自己的“傻孩子”。
回到家里,回到父母身边,暂时忘却外面的纷纷扰扰,忘掉原先的身份,单纯地做回了爸妈的孩子。想起去年回家,就随口提了一句“麻花好吃”,妈妈今年春节提前就备好十斤的麻花,摆在茶几上。
我回到家一看到麻花说:“买得有点儿多了吧?”妈妈说:“不多,你不是爱吃吗,我多买了点。为了买上这家麻花,我提前给做麻花的打好招呼,让他给我准备上,不提前说,到最后还订不上麻花。 ”
今天,就要返程了,看着行李箱,检视着妈妈放进来的每一样东西,我费劲地拉着行李箱的拉链,只恨我的行李箱太小,装不下妈妈的爱。
给女儿的一封信
亲爱的昭彤:
我的宝贝!早上送你上幼儿园,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赶往项目部上班,路上的风竟然没有了刺骨的冷,到办公室看到日历上显示的3月1日,我才恍然感觉日子已经到了数九的第八个九了,所谓: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寒尽,春暖花开。“吹面不寒杨柳风”,中国的节气就是这么神奇,你不用去盼,它自然而然就来了。远处的柳树在风里飘摆,轻轻地有了一丝淡绿,你就像那萌发的小芽一样,每一阵风吹过,就一天一个样地长大。而作为母亲,我做得太少太少……想到这里,我怔怔地对着窗外发呆,泛红的眼圈将思绪抻回了大漠戈壁。
五年前,我在茫茫戈壁修建兰新高铁,漫漫黄沙的戈壁深处,每天都是彪悍的大风和干燥的石头,我第一次到达那里时,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呆。水是从百公里之外的哈密用火车皮拉过来,吃的蔬菜是从几十公里外的柳园镇买来。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我和许多的叔叔阿姨一样,忍受孤独寂寞,全身心地融入工作之中。
当有天我忽然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时,到医院检查,是因为有了你,我第一次感觉到当母亲的幸福,激动地流下泪水。我能为你做什么?我想为你做很多,但我最想做的就是,给你留下我对你每一刻的成长记录。
在兰新项目三年里,我顶住了风沙的肆虐和气候的干燥,直到你健康出生,你的到来带给全家欢乐和笑声。当你六个月大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爸爸又去了“乌蒙磅礴走泥丸”的云南昭通,修建麻昭高速公路。我们分开了!分开的日子里,我将你成长的每一步和对你的想念,全部用文字记录下来。哪个孩子不想妈,哪个母亲不想孩子?爷爷、爸爸都鼓励我努力干好工作,从一开始的豆腐块到大文章,从通讯报道到散文,一篇篇发表后,我才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你。你是这个家的精灵,是爷爷奶奶的开心果,是我奋斗的源泉,我爱你胜过一切。到太原工作又近两年,每天能亲眼看到你成长,是我最开心的事,你画画、写字、玩橡皮泥、自己吃饭、穿衣服等等这些小事都是你长大的标志。
我时常看着你发呆,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我也时常感到幸福,因为有你的陪伴我无疑是生活在天堂……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