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
文/刘昊（暗香飘浮）
一
中秋节到了，张老汉家空前的热闹起来。
一大早，张老汉远嫁的三个女儿带着夫婿和孙辈们回来了，就连几年都不归家的小儿子也带着儿媳妇和孙子从省城也回来了，让张老汉激动得手足无措，他摸摸这个外孙的头，又抱抱那个外孙女，最后抱着孙子不由得老泪纵横。
因为约定好了团圆饭是在大姐家里吃，于是趁着时间还早，大家便聚在院子里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家常，孩子们便在院子里嬉戏打闹，其乐融融的场景颇是让人羡慕和眼红。
“我们之前逢年过节给爸买的礼物都是被大姐拿走的吧？”儿媳妇指着堆满小半间堂屋的礼物说道：“我们今天还在这里，大姐应该不好意思过来拿吧？”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堂屋里堆着的礼物再慢慢转向老父亲，张老汉看着大家的眼神，显得有些慌乱和尴尬，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话还没出口，却被四女儿打断了：“是的嘞，我就觉得奇怪，爸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快，怎么会一下子就没了？大姐也真是的，贪这种小便宜。”
“我看是大姐穷怕了吧，买不起东西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就把我们给爸买的礼物当成自己的了”三女儿指着张老汉身上的衣服接着道：“你看爸身上穿的衣服，都这么破破烂烂的，我们之前给爸买的衣服，怕也是被她拿去给李勇他们穿了吧。”
“亏我们还这么想她，还时不时的给她买东西，给她的孙子孙女零花钱，没想到变成这样了！”小儿子变得狂躁起来：“装得倒挺大方，请大家晚上去她家团圆，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我反正今晚不去她那里了，你们随便！”
二女儿没有说话，眼泪不停地在眼睛里打着转儿，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妹妹和弟弟，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张老汉，长叹道：“唉，没想到啊，大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对了，既然我们都不去她家吃饭了，那我请大家去外面吃吧。爸，你快去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张老汉站起身来，看着情绪激动的儿女们，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叹了口气对二女儿道：“你，你去帮我买条内裤吧？”
大家随着张老汉的眼神看过去，院子墙角处晾衣杆上张老汉的内裤早已是千疮百孔，大家不由得悲从心来。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大姐的声音：“大家聊完了没有啊，要不接着到我家去边吃边聊吧！”
“哼！不去了！”小儿子几乎是怒吼道：“我们没你这样的大姐！”
“哎，老幺，你这是吃火药了还是怎么了？刚才大家不还是高高兴兴的吗？”大姐一脸懵懂：“老幺，你这是怎么了？大姐做错什么了吗？”
“你自己看吧！”四女儿指着墙角晾衣杆上张老汉的内裤：“你就是这样在家替我们照顾老爸的么？”
“没想到啊，大姐”儿媳妇指着大姐说道：“我们没时间回家拜托你照顾老爸，没想到你不仅把我们给爸买的东西全部拿回了自己家，还让爸一天到晚的穿得这么穷酸，这算什么啊。”
“大姐，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没想到你这么会装好人！”三女儿激动的说道：“我们难得回来一次，没想到回来一次就看到这个样子，你叫我们说你什么好呢？”
“算了！大家不要说了！”二女儿看着不知所措的大姐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回去吧，我们不想看到你。”
大姐忍着眼泪，看着满脸愤怒的妹妹弟弟们，看着蹲在地上憋得满脸通红的张老汉，一跺脚转身走出了院子。
二
大家来到饭店，也许是空调的丝丝凉意让大家激动而愤怒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好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小儿子拿起菜单笑嘻嘻地说道：“好不容易二姐请客，这回得好好宰你一回，不然对不起你和二姐夫了。”
“就是，就是”四女儿附和着：“咱们很难得这样聚齐，是得要好好地庆祝下，是吧，二姐二姐夫。”
“二姐最不缺的就是钱，这几年二姐夫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哪看得上这仨瓜两枣的。”小儿媳妇一脸灿烂地笑着说：“二姐可没有大姐那么抠门！咱们这次净挑贵的点。”
大家一听到小儿媳妇说到大姐，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几个妹夫默默地喝着茶，拿着零食哄着自己家的小孩。
“切！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大家才高兴起来。”三女儿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弟媳妇：“瞧你这张欠抽的嘴”。
“二姨、三姨、小姨、二姨父、三姨父、小姨父！你们好！”包间的门这时从外面推开来，大姐的小女儿和女婿走了进来：“小舅、小舅妈好！”
“哦，是若水啊，快进来，快进来！”二女儿热情的回应着：“没想到你俩还来了，也都好久不见你们了。”
“是的嘞，二姨，咱们应该有五年没有见面了。”若水满脸含笑：“我妈一直都还念叨着你呢，说你那时和她最要好了，姥爷和姥姥那时忙着做活路，没有时间照顾你们，是你们一起在家照顾着妹妹们，帮着他们煮饭喂猪，替他们分担了不少家务活，省了姥姥姥爷不少的心。而且你们年龄相差不到一岁，总是形影不离的，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睡觉都要搂在一起，有天晚上你发高烧还是我妈发现的，她和姥爷背着你走了几里路去的医院呢，是吧？二姨。”
“嗯嗯，是的，若水。”二女儿有些幸福的回味：“是啊，我和你妈就相差那么一岁，当时你三姨还小，还没有你四姨和小舅呢，我们可好了，我那次高烧，要不是你妈妈及时发现，我都要被烧坏了呢。当时你妈妈都背不动我，但她还是坚持着要背我，路上都摔了好几跤呢，摔得鼻青脸肿的。”
“是的嘞，我妈常拿你们当榜样来教导我们的，记得三姨那时比你们小五岁，是吧，三姨！”若水笑着看向三女儿：“我妈说那时三姨最贪吃了，老是说自己饿吃不饱，她俩就省着自己的口粮给你吃。说你有次饿了爬到别人家的树上去摘水果，结果被别人发现了，你吓得从树上摔了下来还被别人家狗给咬伤了，是我妈背着你去找别人家讲理，背着你去看医生呢。”
“是啊，若水。”三女儿有些动情的说道：“我记得你妈那时好凶好凶的样子，把那家人都吓到了，她还拿着棍子要去打那条狗为我报仇呢，想想都感到害怕，幸好当时有大姐在。”
“二姐”三女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二女儿：“其实，我知道你和大姐退学是因为我，不是我的学习成绩比你们好，你看看满屋的奖状有几张是我的？是你们担心爸妈的身体，想要减轻他们的负担，所以你就故意逃学，最后主动退学瞒着爸妈在城里打工，尤其是大姐还偷偷地把自己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撕了，那可是咱们市的重点高中呢。”三女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三姨，其实不怪你，我妈是老大，她知道你会比她们更有出息的。她心中时常念叨的是她的小妹和小弟，她说很对不起他们，没有的带好他们，让他们从小就受那么多的苦，没有给他们一个快乐的童年。在他们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姥姥便去世了，姥爷那时还要忙农活养家畜，挣钱供你读书和养家糊口，一个大男人常常忙着这里便忘了那里，忙了那里又忘了这里，经常忘记家里还有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有次小姨和小舅对猪圈里的猪产生好奇，两人就骑在猪圈墙上看猪玩，小舅一不小心还摔倒猪圈里去了，要不是我爸妈回来给你们送吃的发现得及时，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我妈看着一身猪屎的小舅和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姨，抱着你俩就哭了。就这样我妈把你们领回了我们家，你俩那时还同我大哥挣吃的抢衣服穿呢。”若水看着自己的小姨和小舅，眼泪不自觉地滚了出来：“你们和大哥去县城里读书去了，我妈总担心你们吃不好穿不好，担心你们出远门在外面受人欺负，缺少照顾，就在离你们学校最近的饭店里打工，经常偷偷地从饭店里带好吃的给你们，我妈说她发现小姨早恋了，就偷偷地守在学校门口，天寒地冻的冷得直打哆嗦，就是为了劝小姨回心转意，让你好好读书，将来得大有出息，说这么漂亮的小姨不能在她的手里就这么毁了，这一守就是几天几夜，感冒了都舍不得去拿药，就这样好不容易逮着你、、、、、”
若水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女儿便哇的一声哭了，她一把抓起背包就朝门外跑去：“我要回家！我要去找大姐！”
三
大女儿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一进家门便瘫倒在椅子上，那眼泪便像那断线的珍珠不争气似的滚了出来，她想不通这是为啥，这是为了啥！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节衣缩食地究竟是为了啥，是为了今天这个样子吗？我是那样一个贪图便宜和不孝顺的女儿和姐姐吗？我对她们还不好吗？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们了！想想每年地里农作物刚成熟，就要把打好的新米、鲜花生、核桃那些寄给弟妹们，让他们每年都能吃上最新鲜的农产品，年底都会把腌好的腊肉香肠寄给他们，让他们在过年时吃上家乡的腊味。还有自己的老爸，她和李勇忙完家里的农活，还要骑车到十几里外的张老汉家帮忙收种，自己还要抽时间出来帮父亲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给老父亲家里及时添上缺失的东西，生怕有一点点亏欠了父亲，让他过得不开心不舒服，自已回头还要忙着照顾李家的一家老小，连自己在家里吃着饭都还要担心自己老爹有没有饿着。然而，今天的这一切，痛心啊。
妹妹们和弟弟对老爸都很孝顺，她是知道的，平时都要时不时给父亲寄东西回家，更别说父亲的生日和逢年过节了，那寄回的东西在堂屋堆得跟小山似的。父亲也总是让她提些回家给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吃，但她总是拒绝着不要，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做人的原则。有次大半夜的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他病得不轻，下不了床，夫妻俩手忙脚乱的赶回家把父亲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他吃了过期的食品和喝了过期的牛奶，得了急性肠炎。父亲出院后让他把弟妹们寄回的东西提些回家，她仍然没有答应，只是教父亲如何辨别食物的保质期，让他别再误食过期的食物。直到有次她和丈夫回家帮老人家收玉米，发现父亲居然用过期的饼干喂鸡鸭，把过期的牛奶拿去喂猪牛，她不由得有些心疼了，这才把妹妹和弟弟寄回的东西提了一些回家，把父亲最喜欢地留了下来，免得暴殄天物浪费了妹妹和弟弟的心意。
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不善于表达自己，有时候一句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在别人那里都会变了味，不了解的人还真的不敢轻易同他聊天，更别说开玩笑了。但父亲却极其耿直和善良，有好的东西都会拿出来同邻里们分享，看到别人需要帮忙时不用请他都会主动跑去帮忙，帮完忙又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家忙活，总是闲不住的样子。她不埋怨自己的父亲，自己父亲的德行她是知道的。可是妹妹和弟弟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无意间得罪了他们？
大女儿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心里一酸，眼泪再次不停地涌出，她抹抹了泪水，打开酒，满满地倒了一杯，慢慢地端起来便要仰头喝下，却被一只手夺了下来，接着便被身后一双手抱了个结实：“大姐！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身后传来四妹的哭声：“我真的错了，大姐。
“大姐！我们错了！”小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们回来了，我想吃你烧的红烧肉了。”
大女儿转过身来，抱着小妹，抬眼，院子里早就挤满了人。
作者简介：刘昊，笔名暗香飘浮，四川绵阳人，常用文字镶嵌热泪盈眶的生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龙华草根艺术协会会员，《今日头条》和《美篇》认证诗人，程丽娥写作联盟金牌编委、评论家、签约作家，美食类文学创作主编；《驭风者》诗社执行社长，《微型诗选刊》微诗创作主编，《英国文学》副主编，凤凰美州爱情诗社副社长、编委；作品散见于各类纸刊和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