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放弃的亲情。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一家医院里做医生。我主管的二十六床是位姓张的工程师,在他的床号卡片上写着:肝癌晚期。我没有过多地去关注他,因为我知道我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还有更多的病人需要我去为他们解除病痛,恢复健康。
半月以后我在为张工做腹水穿刺时,发现腹水已经呈血性。做完穿刺我暗示张工的妻子随我来到办公室,我用医生惯有的冷静口吻告诉她:一般在发生血性腹水后患者的生存期不会超过两个月,请你思想有所准备。
张工的妻子一下子呆了,然后哭着哀求我,希望我无论如何要帮张工熬到七月九日以后。因为他们惟一的女儿今年高考,我充满同情地看着,她答应会尽全力去做。然而张工的病情仍在继续恶化,持续的癌性疼痛以及因腹水不断增多而导致的难以忍受的满胀感,把早已不成人样的张工折磨得大声呻吟。
张工的妻子每隔两天便跑来找我:楚医师为老张抽腹水吧。看他那样子我实在受不了。有一天当张工的妻子第五次找到我时,我只好对她说了实话:照目前张工这种情况如果频繁地抽腹水,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张工的妻子缄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吐出一句话:"那就不抽了吧"。
然后她转过身佝使着身体隔踽地向病房走去,我注视着那个憔将而加最的背影,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在她那干瘦的身体里承受了多么民的悲伤!这以后张工的妻子再也没有提出要我去为张工抽腹水,甚至连张工的神淫也少了。
只是有一天护士晓梅对我说:今天我给二十六床条床单,发现二十六床的垫絮都被他扯掉了好大一块。在我们无声的祈祷中张工终于熬到了七月九日。那天碰巧我休班,在医院门口正欲外出的我遇见考完最后一门课的张工的女儿,她高兴地告诉我:兰心姐我考完了。你拼得过富二代吗?考得很好我爸的病也会好的。她蹦跳着急于要跑去告诉她父亲这个好消息。我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喉咙发紧,心里悲哀到极点一丝不祥的预感深深地箍紧了我。
我转身快步向病房走去,站在病房门口,我清楚地看见张工早已混浊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一滴清澈的泪水从他多皱的眼角流淌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女儿艰难地牵扯动着唇角笑了。
当天午夜张工再一次进入昏迷状态,一直不安地守在病房的我和值班医师当即对他进行抢救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三天后张工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永远离开了人世···二十六床就这样空了我也再没有那对母女的消息,但我相信她们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那位坚强的父亲在他人生最后时刻,还送给了女儿一份珍贵的礼物,让她读懂了生命的真谛。(楚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