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的目光里我读懂了一种博大的亲情,那是一种升华的父爱!

发布者:我见繁星 2023-8-3 20:20

微风拂过,我仿佛看到父亲微笑着站在面前,缓缓地抚摸着我的秀发,他虽然不说话,但我却读懂了他那慈爱的眼神。在父亲的目光里我读懂了一种博大的亲情,那是一种大海般宽广的胸怀,一种升华的父爱!

爸爸,下辈子别松手

后来,赵容常常梦到为救她而死的父亲。她在梦中对父亲说:“爸爸,下辈子别松手!”

2005年8月13日早晨5点多,46岁的赵铁义早早起床,到院子里启动了四轮车。他要带着女儿赵容到河道上去捡鹅卵石。

一年前,赵容初中毕业考取了一所旅游学校,就在接到录取通知书时,下岗5年的爸爸在打工时不慎摔伤,可他硬是将借来治病的6000元钱揣回了家里,要赵容拿到学校去报到。赵容含泪撕掉了通知书,从此每天早起,跟着爸爸捡鹅卵石,然后拉到城里卖……

当父女俩麻利地将鹅卵石往车里扔时,冷不丁起了一声响雷,父女俩赶紧加快速度。不多时,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头上。赵容刚要提醒爸爸离开,却见脚下的水位急速上涨。

“不好了,河上游下大雨了。”赵铁义本能地拉着女儿想弃车逃离。然而,顷刻间洪水已有半米深,断掉了他们的退路。“孩子,别怕,有爸在!”赵铁义从来没有过这种洪水瞬间即至且出现在大雨之前的经历。他不知道,今天他与女儿面临的是一场当地200年才可能遭遇一次的暴雨!父女俩爬上车厢,赵铁义一手紧抓护栏,一手牢牢地抓住女儿的右臂,说:“孩子,要是我们被冲到河里去,你也不要怕,啥时候都不要慌!”女儿重重地点头。说话间,洪水已漫过车身,车体剧烈晃动。“抓紧我的胳膊。”赵铁义一边喊,一边和女儿跳离了即将被掀翻的四轮车。

不会游泳的父女俩在这生死关头紧紧地拉着手,完全依靠洪水的冲力保持着漂流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忽然感到身下有一种特别的浮力,整个身体瞬间轻松了许多。原来,刚好有一大丛从上游冲下来的玉米秧,这些庄稼像木排一样,为濒死的父女俩增加了浮力。此时,上流又漂来长长的檩木,但身处激流,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檩木在几米外被无情地冲走。

当父女俩感到身下的玉米秧丛即将被冲散时,一根木头意外地向这边漂来。“抓紧我!”赵铁义大喊一声,腾身而起,拉着女儿猛扑向浮木,用右臂死死地抱住了它。“有救了!”他兴奋地对女儿说。

但这是一根半朽的木头,较粗的一头还有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就在父女俩抱紧这根浮木漂出大约400米远时,遇到了一个陡峭山崖的大转弯,浮木突然撞击到岩石之上,随着一声沉闷的爆裂声,父女俩被打入浪中,待他们浮出水面,浮木已沿着那道缝隙一分为二,另一半已漂远。

那根浮木明显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父女俩的身体在渐渐下沉,赵容又紧张起来。

“孩子,这木头只能容一个人,你自己漂吧。千万要抓紧,只要抱住它,就能活命啊!”赵铁义说完,一下子松开了浮木。

几乎是一瞬间,女儿感到浮木猛地上扬,而在自己身体上浮时,爸爸的身影却渐渐被洪水吞没。“爸爸……”面对女儿疯狂的呼喊,除了一声天地叹息的惊雷,赵铁义再也无法回应……

水天两茫茫,暴雨仍在继续。但女儿已不再恐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爸爸,女儿一定听你的话,我一定要活命!”这位17岁的少女,在历经两个小时、漂流60多里后,终于到达了一个平静开阔的水库。一个等待雨后捞鱼的村民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后来,赵容常常梦到为救她而死的父亲。她在梦中对父亲说:“爸爸,下辈子别松手!”

文||李作明

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假若苍天有灵,再给我一个父亲节,我只求同往年一样,与父亲饮餐茶,聊聊天。如果这个请求太过分,再省一点,让我拥着老父,只说一句——爸,父亲节快乐!足矣。

每年一次的父亲节,定会给父亲打个电话,或是请他饮餐茶,或是吃顿饭。有时想带点父亲喜欢的小礼品,但时时懒得动手,塞三五百元给老父:“爸,饮餐茶也好,做麻将本也好,输了是我的,赢了归您!”老父定然开心,笑声震耳。

这样的父亲节如今不再。

父亲是今年清明“去”的,去得匆匆。从进医院到去世,仅仅15天。当他的心电图成一条直线时,天上雷雨大作,我在大雨中送父亲进太平间,天地与我同哭。

之后每一个清晨,我想起的第一个人、第一件事,便是父亲。撕着5月的日历,我想到父亲节,竟夜夜失眠,不堪重负,着着实实地躺了10天。期间迷迷瞪瞪发烧时,便是重演与父亲的一幕幕往事。父亲节前一天,我半夜起来,在房子里转悠,挑了一堆父亲喜欢的东西:铁观音茶、人参丸、深海鱼油一大堆,下意识是送给父亲过节的。礼物办齐,大哭了一场,物是人非,父亲节的礼物,连同“Happy Father’s Day!”的祝福,如今还可赠予谁?我始终不肯接受,今年的父亲节已没有了父亲!

而且,以后所有的父亲节,也不会再有父亲。

有父亲的时候,不觉得父亲节有什么特别,总是马虎,以省时省力为要;没有了父亲,才想起父亲节多伟大、多重要,应该花一整天、花一个月为他过一个父亲节。从来没有为父亲过一次隆重的父亲节,终身之憾!

世上一百种人,便有一百种父爱。父亲爱我,爱得世上绝无仅有。在他的眼中,女儿是最乖、最重要的。女儿仅是一介书生,以笔为生。在父亲眼中,却如神之圣。怜惜女儿钱财的父亲有的是,连同女儿时间精力都怜惜的父亲唯我独有。

每次回家看父亲,吃完饭总想多聊聊天。父亲总说:“晚了,快回家,明天你还要上班,爸知道你忙,回来吃个饭就好。”

母亲急忙唠叨:“哪有这样的爸,赶女儿走。”

父亲总瞪着母亲说:“你不知道女儿忙,要看书要写书,时间金贵!”

母亲不晓得父亲一番情意,我却深深领情。

让我难受的是每次打电话给父亲问安,还没开口,他就抢话:“玉明,别太拼命,功夫长过命,爸总担心你的身体,别太累,好了,你别煲电话粥了,爸知道你心中有爸。”啪,电话挂了。

七年前,我婆婆去世,剩下老公公一人。公公一辈子受婆婆伺候,连插电饭煲也不会。我和先生天天两头跑,给公公做饭。退休在家的父亲知道了,主动请缨,由他陪公公住。父亲原在工厂大小是个官,却天天不耻躬身,为我公公做饭、洗衣甚至端洗脚水。1998年,公公老年痴呆症发作,走丢了好几回,无奈被送回乡下。此时父亲已是肺气肿、哮喘、高血压等多病缠身,却不放心公公,陪他下乡住了一个多月。

所有认识我公公的人,都说公公命好,有这么一门好亲家,我心中清楚,父亲怕我累着,替我分忧。此心此情,无以为报。

1998年年底,父亲中风住院,我陪夜。父亲挣扎起来,一一对我交代后事。我哭着骂他:“胡说什么,爸,您命长着呢,好多福没享,女儿还没孝敬过您,您舍得去,不会舍得女儿哭!”

父亲两行浊泪横流。

父亲病情稳定,我又要出差。千里之外,夜夜难眠,只求上天保佑我父。

上天真保佑我,父亲好得出奇,原来不灵便的手脚,竟好得一点痕迹也没有。父亲出院时照了个CT片,医生说,片子没有血栓迹象,恐怕不是脑血栓。

不想不出半年,老父再度中风,而且并发心肺病,父亲入院第二天我就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拿着病危通知书,我失魂落魄地开始骂自己:“多年来劳碌奔波,为小家庭,为小女儿,却极少顾及老父亲。觉悟已晚,只好拼命补偿,天天跑医院,挤每一分钟陪父亲。”

每次到病房,看到插着气管食管尿管的父亲,我心如刀割。我趴在老父的耳边叫:“爸,玉明来了,我是玉明……”

父亲很努力地睁开眼看我,他已不能说话,我们对望着,千言万语,在眼中说。

父亲临走前两天,突然好转,我带女儿看他。老父指着我的手袋。我忙把纸笔递给他。他在纸上画了大半天,终不成字。大哥干过公安,有经验,猜测了半天,认为是“不要浪费”四字。

我问父亲是否,父点头。

哥说,爸不想我们为他花那么多医药费。

我知道,除了这层意思,爸怕我天天跑医院,浪费太多时间。

其实我应该内疚。明知老父已风烛残年,还让他为我操那么多心。我又为父亲做了什么?以为给老父三五百元,以为给老父买这买那,便是孝敬,其实我最欠的,是亲亲热热陪父亲说个话,让父亲开心。

悔之太晚。去年觉悟了,想让父亲到英国走走,看看小妹,手续办了一半,父亲身体每况愈下,已无法出远门。更改计划,去香港游吧!母亲一再声明,父亲其实走路已经很艰难,绝对游不了香港。大哥出了个主意,香港游不了,去澳门一天,澳门小,没多少步路。结果旅游票还没买,父亲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父亲带走了多少遗憾?皆因我之不孝。

前些天与朋友聚会,省外事办的一个朋友说了一个笑话,说日本有一种公司服务,专门请人假扮儿女、媳婿、小孙儿,到一些孤寡老人家里,亲亲切切称爸喊爷、聊天吃饭,使老人享受一番假亲情,之后收取不低的服务费。

笑话讲完全场皆笑,唯我独哭。

其实父亲一生俭朴,不求奢华。假若苍天有灵,再给我一个父亲节,我只求同往年一样,与父亲饮餐茶,聊聊天。如果这个请求太过分,再省一点,让我拥着老父,只说一句:

爸,父亲节快乐!

足矣。

文||蔡玉明

父爱是我一生吃不完的麻糖

父亲,您对我的爱是世上最厚重的爱了。拥有它,我就拥有了世上最伟大的一笔财富。

父亲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离我而去了。桌上放着父亲留给我的一包麻糖,这竟成了父亲的遗物!一看见麻糖,思绪就被牵到遥远的童年……

小时候,父亲在县城工作,我和母亲住在农村。父亲每次上县城之前,总要问我:“想吃什么,乖女儿,爸下次回来捎给你。”我每次总要麻糖,那段时间我最爱吃麻糖。捎的次数多了,父亲就说:“你老是吃麻糖,吃不烦吗?”我说:“不烦!不烦!”

随着年龄的增长,吃过的东西多了,也知道了有许多东西要比麻糖好吃得多,但父亲一直认为我最喜欢吃麻糖,所以便问也不问总是给我买些回来。有时候想对他说我想吃奶油蛋糕、想吃巧克力等等,但一见父亲那得意的神情,我想说的话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知道此时的父亲最想看到的是我狼吞虎咽的情景。就这样,麻糖伴我一天天一年年长大了。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所乡级中学教书。学校离家有10来里路,女孩家来回跑不方便,便住校了。父亲对女儿不放心,每隔几天都要到学校看我。家里包饺子,他自己顾不上吃,盛一饭盒,蹬上自行车给我送来,饺子送到学校,竟还没凉。当然,麻糖更没少送。父亲说他不能看见卖麻糖的,见了就想买,买了就想马上给我送来。我自己吃不了,就和同事一块吃,大家都羡慕我有个好父亲。

我要结婚了,对象也是个教书的,家里很穷,还是独子。只有父亲支持我,父亲说关键是要人品好。父亲支持了,全家人便都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结婚后,我和丈夫感情很好,只是家里依然很穷。父亲背着哥嫂给我们买了彩电、洗衣机,被嫂嫂知道后大闹了一场,结果分了家。从此父亲和母亲孤零零地生活着。

后来我有了孩子,父亲来得更勤了。每次来的时候照例都要带麻糖的,那是给外孙女买的,其实也是给女儿买的。毕竟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孩子吃了几回,就不吃了,而且还到处乱扔,对此,我一定要打她几下的。但孩子一哭,父亲便护她。从那以后,父亲来的时候,就注意多买了一些其他东西,麻糖却仍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吃不完,便存放起来,一包一包地摞着,像小山一样,我知道里面包含着父亲无穷无尽的爱。

偶然的一天,丈夫说:“爸爸好些天没来了,你看,这‘小山’变成‘丘陵’了,你回去看看吧!”

我回到家,才知道父亲病了,病得很重。他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竟一直瞒着我,而他的女儿也真傻,竟直到这天才想起去看看他,在她的心中,父亲永远是健康、魁梧、开朗、风趣,走路一阵风,吃饭一扫光的。

这一见竟成了我与父亲的最后一面!父亲此时已病入膏肓了。

没想到父亲临走时会单独把我叫到床前,他让我打开桌子上的抽屉,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包麻糖。父亲说:“我买好准备送去的,却再也不能了。”呵,父亲!我强忍泪水收拾好麻糖,父亲又从怀里颤巍巍地拿出一个纸包,说:“我死后,埋我时,又少不了要花钱的,我知道你手头紧,给你准备了2000元钱。”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泻,父亲,您让女儿无颜苟生啊。

父亲,您对我的爱是世上最厚重的爱了。拥有它,我就拥有了世上最伟大的一笔财富。尽管现在您去了,但这笔财富却足够我享用一生。

文||纸屑轻舞

养亲的生日

按照老家的习俗,每逢清明节和阴历七月半都要祭奠已故的亲人。我身在他乡,难以亲临养父坟前凭吊,只能默默地缅怀……

阴历七月初六,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而对我却有着特殊意义,因为这是已故养父的生日。养父辞世已十年多了。十年来,每逢养父生日这一天,我总是面向南方,浮想联翩,过去的生活画面一幅幅地在脑海里闪现。

我的家乡在湘南的一个小山村,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色,经济却还是比较落后。我出生时家里穷得响叮当,上有一个哥哥,在我还不到两岁时,生母又怀上了弟弟。由于难以维持生计,父母把我过继给同村的养父母。我当时身体十分瘦弱,他们抱我还要用手扶着我的头。养父母一直视我为掌上明珠,对我关怀备至。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吃好穿好。在生活资料很紧张的年代里,我的生活中也几乎没缺过肉、少过糖。养父是个好木匠,常外出做工,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给我带好玩的或好吃的东西,讲好听的故事,并把我抱在怀里,亲亲我的额头和脸蛋,或让我骑在他的肩上。而我总是乐不可支地抚摩他的头发茬和耳朵边那颗疣子。当我过生日时,养父总会给我一个小小的惊喜。夏天,只要有空,他便带我去捉泥鳅、鳝鱼、螃蟹。三十年后的今天,回想起这段童年时光,我依然感到由衷的喜悦。

养父母望子成龙。为了供我上学,他们节衣缩食、含辛茹苦。终于把我送进了大学校门,他们喜出望外。按我的高考成绩,自己满以为可以上重点大学。然而,由于体检大夫的差错,我不仅与第一批志愿的学校失之交臂,就连普通本科录取机会也差点错过。多亏一位远房叔叔竭力争取,我的大学梦想才得以实现。我当时既感到庆幸,又有些气馁。养父耐心地劝导我:“只要你有心,不管在哪个鱼塘钓鱼,都会有收获的。”他还跟我开玩笑说:“你上的学校(农业院校)正好与你的姓名(谷建田)相符。”养父朴实而不乏诙谐的话语,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入学时,养父挑着行李,一路护送我到长沙。等一切都办妥后,他才起程回家。此后直到我大学毕业的四年间,每次开学,他都不顾我的反对,坚持步行二十余里,护送我到汽车站。由于车次少,而且都是过路车,我们往往要等大半天才能上车。养父总要等我安然上了车,目送我远去,他才慢慢地往回走,哪怕天色已晚,他回家可能要走夜路,一路上还要惦记我能否顺利登上火车。每次放假回家,总觉得时间是那么短暂;而为期四个多月的每个学期,父母都在对儿子的切切思念中品味着日子的漫长。老人在翘首盼儿的同时,又想方设法为我筹集下一个学期的费用。

养父不识字,却一心希望我多读点书。只要我能上进,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后来,我工作三年后又考上了研究生,已是年迈体弱的养父深知在我读研究生期间他和养母的生活中会有许多艰难,会有更多的思念和离愁,他却毫不含糊地支持我继续深造。

从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起到研究生毕业,每次探亲后离家,养父不再坚持送我去车站,只是站在村前的小河边默默地目送我远去。临别时有许多嘱咐与期盼要向儿子倾诉,却总是未曾开口泪先流。而我则三步一回头,直到走了很远很远,直到上了汽车、火车,养父那清瘦的面容、花白的头发、晶莹的泪花还深深地印在我心 里。

再后来,我研究生毕业并留在北京工作,想到养父母劳累一生,应该让他们安度晚年了。然而,此时养父已积劳成疾,患了严重的肺气肿、哮喘病。面对苍老羸瘦的养父,想起这些年来他为我所受的累,而我为他老人家付出的却是太少太少,我心里备感惭愧。我想让他放松长期劳累的心,享受一下生活,于是利用报到前的假期接他到北京,让他看看首都风景。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北海、天坛……这些曾让老人梦想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还在北京度过了他的66岁生日,我头一次想起为他张罗生日聚会。说是生日聚会,其实简朴得不能再简朴,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耀眼的烛光,粗茶淡饭还是老人亲自做的。没有高朋满座,只有我和几个朝夕相处的研究生与养父围坐一桌。尽管如此,养父却感到很光彩,他说在北京这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一个月时间匆匆过去,我要去单位报到,而养父也要起程回家了。我送他上火车,却发现彼此分别是那么难。眼看火车就要开了,我还没下车,养父哽咽着劝我下车,用我儿时的称呼对我说:“田儿,乖崽,走吧。好好工作,别惦记我和你妈。”我依依不舍地下了车,临走前说过两年我要把他和养母都接到北京来住。

养父一心盼我成家,但他却没能等到这一天。从北京回家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病情逐渐恶化,不到两年便离开了人世。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我仍想方设法买药,祈愿他的生命得以延续。然而,没等我寄的药到达家里,他便匆匆地走了。我再接他来北京住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更让我内疚的是,由于电报的差错,我甚至没能赶上他的葬礼!等我到家时养父已长眠在白色的坟墓里。养老送终,这起码的孝心都没尽到,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永久的遗憾。为了避免这种遗憾再次发生,养父去世半年后,我把年迈的养母接到了北京。

今年春节,在离别生我养我的小山村九年后,我带着养母和妻子回故乡省亲。故乡依旧是我熟悉的故乡,然而却已物是人非,我刻骨铭心的那张面孔再也不见了。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养父扫墓。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养父说,可是我只说了一句:“爸爸,我带着您的儿媳来看您来了!”接下来的,只有哽咽的哭声和止不住的泪水了。春节过后,我要返回北京上班。临行前,我和妻子到养父坟前去辞行,依旧泣不成声。妻子同我一起哭。到村前小河边为我们送行的父老乡亲也不禁跟着我们流泪。

按照老家的习俗,每逢清明节和阴历七月半都要祭奠已故的亲人。我身在他乡,难以亲临养父坟前凭吊,只能默默地缅怀。每当拿出养父的遗照来端详,我都不禁潸然泪下。

老人家在世时我未曾好好庆贺过他的生日,如今想为他祝寿已不可能,只有把他老人家的生日铭记在心。每当这天来临,我总会思绪万千。

今天又是七月初六,重又勾起我对往事无穷的回忆。

文||谷建田

一元钱的死结

远方的爸爸,您听见孩子那发自肺腑的依恋和忏悔声了吗?一元钱,可以埋没人生,可以响彻天涯,小小的她会走得很远飞得很高。

我无数次拒绝面对它,面对这个已缠绕我半生的死结。喊出去最痛的一嗓子,但那面墙倒了,再没有回音,如一粒石子坠入深渊,一直掉下去,无声无息。

我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原谅我,今生永无知道的可能了。

二十四年来,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过,也没有以任何方式记录过。我回避它,本能地、无助地、绝望地回避它。但它从没离开过我,它像一缕不死的魂魄,绕着我的灵魂巡视。它潜入我的梦乡化作一个个无所不能的巨大而恐怖的怪兽,逼迫着我,令我窒息。午夜梦回时,它固执地敲开我的心门,提醒它的存在。我知道此生我已没有能力摆脱它,直到死。

这是个死结,双环锁的另一把钥匙已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如果可能我真想请求上帝放我到时光隧道里与父亲一晤,我不贪婪,只要一分钟。告诉他那一元钱是我拿去的,和姐姐买了蜜枣吃。父亲知道我这么多年魂牵梦萦地找他来坦白,想必会原谅我的。但我没有这个机会听他亲口说了。

那钱,被放在父亲的手提包里带回来。散乱的一元纸币,那么多!来不及细想,我飞快地拿走了一张。我想去买蜜枣吃。

随母亲去买菜的路上有个小卖部。母亲买油盐酱醋时,我站在高高的柜台下,望着那些装糖果的大玻璃瓶舍不得走开。那里面有我爱吃的蜜枣,上次母亲给我买过,甜甜的,又干又酥。它是称重的,一角钱大约可以买两粒。

后来我知道那钱是系里老师交到父亲这儿订什么东西用的,每人一元。我看到父亲清点钱数时焦急的样子,他反复数了又数那叠并不算厚的钞票,把一个空空的手提包翻了又翻。他很沮丧,绞尽脑汁回忆收钱的过程。我看到他和母亲仔细地分析可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时候大学教师月工资不过三四十元。一元钱,足够我用草纸袋装回来半袋子蜜枣呢。

我快要急哭了,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首先,那是别人的钱,我的行为和偷有什么区别?

其次,会不会有一位叔叔或阿姨让父亲心生疑惑?

一生正直善良的父亲从不肯轻易怀疑谁。但面对解释不了的事实,他的烦躁是明摆着的。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件事是他一贯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干的。

我感到羞愧难当,良心备受谴责。

我没有勇气坦白自己的行为。

几年后,父亲病了。这一病就再没好起来。

最初只当是感冒发烧,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去医院看过,也被当作一般炎症,吃药,退烧,又发烧,又吃药……如此反复几回发现不对了,再去检查,肝癌晚期!

母亲陪着父亲去上海治病,我在家里伺候还有一个月就高考的姐

姐,年幼的弟弟被暂时送到北京姥姥家里。姐姐考完就走了,我留下参加中考,三天之后我也赶去上海。那年我不到十五岁,第一次独自乘火车。

当我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时,我吓坏了。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人是我那高高大大的父亲吗?我战战兢兢地喊了爸爸,惶惑得六神无主。

床头的病例记录写着肝硬化,那是医生故意瞒他的。我们谁都没告诉父亲他患了绝症,但父亲其实早已知道,只是他也不说。我们相互默契地守着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只怕一旦捅开这层纸,悲痛便再也无法遏制。我不敢看父亲,尤其不敢单独面对他,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该说什么。

那件事情憋在心里几年了,突然意识到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不知道父亲对那次事件是否依然记忆犹新,但我确信说出来他会记起的,毕竟那个年代和钱打交道的事情不多。我知道不该让他带着疑虑离去,但父亲病成这样……我惧怕他因此而对我失望。这个失望会被带走,我将再没有机会挽回。

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生下来时长得很像他,大奔头,深深的眼睛。都记事了父亲还抱着我,院子里的叔叔羞我:这么大了还让爸爸抱。我不害臊,很骄傲。

爸爸,我还不到十五岁。我真的不懂怎样面对您的离去,不懂我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懂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是个羞于表达的孩子,许多感情藏在心里说不出口。如果我知道从此我将和您两世相隔永不再见,如果我知道后来的我有多么懊悔多么遗憾。爸爸,无论如何我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要告诉您我是那么那么爱您,那么那么敬重您崇拜您。我要让您放心,我一定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我要向您承认错误,几年前您包里少的那一元钱是我拿去的,我和姐姐买了蜜枣吃……

爸爸,我知道错了,我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您那么疼我,一定会原谅我的,一定。

我是有机会说这些话的,但是我不懂得说。

是父亲反过来安慰我们,他说别担心,他还会回到讲台上的。我低了头假装有事走出病房,终于再也止不住悲伤,对着走廊的墙壁放声大哭。

父亲,如果您在天有灵,您会知道您走后留给女儿的是怎样的缺憾和痛苦;您会知道您的离去让我在后来的生涯里是怎样固执地寻找着父爱;您会知道女儿只身闯海南,受尽磨难,只因牢牢记住了您走前对母亲说的话。您说,你要对旋子好些,三个孩子里她最孝顺,你将来老了是要靠她的。

我没有辜负您的信任,父亲。

父亲,我相信您是有魂魄留在这世上牵挂着女儿的。您看到我流泪的文字了吗?您肯原谅我吗?

托个梦给我吧,父亲。

文||佚名

父 亲

我没有别的希冀,只希望在生死的长别前,再有机会让他爱抚地看我一眼,要他听我喊一声“爸爸”。

父亲在我16岁时逝世。在这16年中,我听见父母交谈的话,不到一百句,我也没见父亲进过母亲的房门。

我相信父亲是爱母亲的,但自我出生以来,母亲却板起脸来,掷还了父亲对她全心的爱。父亲必然曾为此伤心过,可是我们却从未听他说过一次怨言,也没有看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祖父母偏爱叔父,对父亲常加呵斥。子女们偏爱母亲,对父亲淡然置之。母亲对他,更是冷若冰霜。在这冰天雪地里,父亲却是笑口常开,父亲把一生的哀怨化成一脸宽恕姑息的笑。

我自小就体会父亲的寂寞,父亲对我的纵容,更加强了我对他的爱。我跟着他,走过镇上的茶楼酒肆,甚至他在入局时,我也站在他身旁,数着他的筹码。父亲的朋友常一看见他身旁的我就皱眉。

记不清什么时候,依稀是我小学将毕业时,父亲忽然放下酒杯,推开牌桌,在镇上的学校里找到了工作。他先是早出晚归,其后索性搬出了家,在学校膳宿。

父亲一直优柔寡断,我至今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使他有决心搬出了这似家非家的家。从此父亲好像家里的一名长期客人,有时他回家时,正当家里开饭,我牵着父亲的手,拉他入座,他却笑着摇摇头:“我吃过了。”

暑假放学,兄姐全回家,父亲也无课务,似乎也在家吃饭,只是依然住在学校。他知道二哥爱吃鲜鱼,三姐爱菱角,时常不惜走遍全镇去买。

父亲有一把芭葵扇,有小圆桌桌面那样大。午餐时挥汗如雨,父亲老在我身边挥着他的大扇,全桌生风。入夜在后院纳凉,我躺在他身旁,听他讲故事。我听着听着,倦极沉沉睡去,小睡醒来,天上繁星闪烁,眼前一亮,是父亲在点灯笼。我坐起来,揉着惺忪双眼,问他:“您到哪里去?”父亲把灯笼对我脸上一照:“我回去。”我送他出门,倚着门怅望着他的灯笼愈行愈远,有如一点萤火。我一直不敢也不忍问:“您为什么不留在家 里?”

我外出读初中时,父母都已有白发,而存在两人间的隔阂,始终未因岁月变色,母亲主持家务,主持我们的教育。父亲在管不到家务和子女之余,退而独善其身。记得我第一次离家就学的那一天,清早去学校向父亲辞行。他的学校还未开学,庭院寂寂,在空旷的宿舍里,我看见父亲孤零零的一张床,他的同事都回去和家人一起度假了。

父亲在帐子里探出头来,笑说:“是你”。我说:“我要走了,学校开学了。”他沉默半晌,才说:“你也要走了。”

在我低着头走出校门时,父亲突然从后面赶来,他一手扣衣,一手把几张钞票塞到我手里,我赶快还给他。“我有。”我说。“你留着吧!你还是第一次用爸爸的钱。”他脸上依然堆着笑,但不是宽恕姑息的笑,却是凄然歉意的笑。

初中毕业回家,我发现父亲已辞职,搬回家来,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再执教鞭。那年暑假我和他同居一屋,常听他咳嗽,夜半醒来,朦胧中喊他,他也总是醒着。

母亲对他,依然不言不语,我因过度同情父亲,几次出言顶撞母亲,母亲家法最严,有一次在盛怒之下,把我痛斥一顿。我赌气老早上床,不出外乘凉,几声咳嗽,父亲也走进房来,他揭开我的帐子,把我的身子扳过来,低声说:“下次别再惹你妈,她持家已够辛劳。”我把扇子掩住脸,停了一会,他又说:“你妈生性要强,我却一生没有出息。”他又咳嗽了,我放下扇子,他那时敞着上衣,只见他胸前根根肋骨毕露。“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说,“你切莫又为我跟他们伤了和气,我又何曾尽过为夫为父之责。”

就在那年秋间,我接他病电,星夜驰归,我要伏在他病榻前,重申我对他无底的爱,我要他知道他还有我,并没有寂寞一生。但我回去时,他却已神志模糊,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伏在他榻上,等了三日三夜,我没有别的希冀,只希望在生死的长别前,再有机会让他爱抚地看我一眼,要他听我喊一声“爸爸”。但是他却昏迷不醒,我的呼唤,甚至母亲对他出奇的温柔,都唤不回他失去的生命。在他咽最后一口气时,床边家人哭泣,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享受了大家的爱和关切。

在他自知不起时,曾嘱三姐:“若如孝我,不必厚葬我,各人求心之所安。”他的自责引起了人人自愧。屋里哭声震耳,应该滴滴都是忏悔之泪。在他临去的最后刹那,大家才发现了这位被遗弃了一生的老人——一切都太迟了。

文||徐钟佩

父亲之死

父亲,您为什么如此倔强,您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报答您的机会?

儿子已经是第三次在催促父亲进城了,父亲站在地头望着田里的麦苗说:“把这一茬麦子收了就走。”儿子说:“这一次可是真的了,麦收完咱就到城里住。”父亲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父亲就这么一个儿子,上了大学留在城里工作了。一切都没有让他操心,儿子工作三年,找了个城里的俊俏姑娘结了婚,到了第七年头上又给他添了一个孙女,还分上了一套房子,儿子像生活在天堂里。

儿子生活好了,就想报答父亲。娘死得早,是父亲把他拉扯大的,又供他上了大学。父亲已是七十有二的人了,劳作了一辈子,可整日还是离不开那块责任田。一年四季耕了耙,种了收,总没有到头的日子。儿子心疼父亲,要接父亲到城里来住。小两口商量好了,单位集资建房,他们专门报了160平米的一个大套,说是父亲在乡下宽敞惯了,不能让他到了城里有压抑感。可回家两次和父亲商量,他就是不愿离开,总说还能干得了,不需要他们操心,等干不了活了就跟他们到城里享清福。儿子没招儿,只好由着父亲。近段时间,父亲的身体突然急转直下,先是两腿肿胀,后来血压也一个劲地往上蹿。儿子想,这回可不能再由他了,说啥得让他来城里住。儿子回去接父亲的时候,父亲已从乡卫生院回到了家。他说,人老了毛病多,也没什么大病,吃点药就好了。

儿子在家里缠磨了两天,父亲还是那句话:把这茬麦子收完就走。儿子只好先回了城,临走的时候,他看着脸色蜡黄的父亲说:“爸,今年收麦我也回来帮您。”父亲说:“你有你的工作,我能干得了,不要因为这些麦子影响了你的工作。”儿子坚持说:“也就几天时间,没事的。”

儿子说话算话,麦稍一发黄,他就出现在父亲的地头。这时候,父亲仍旧站在那儿望着田里黄灿灿的麦子。见儿子回来了,父亲的眼里露出灿烂的笑,一会那表情又凝重起来。儿子看出了父亲的心思,说:“这几天我们什么也不说,只管收麦子,成吗?”父亲没有回答他,而是顺手掐了一穗麦子,递到儿子的面前说:“你看,今年雨水好,这麦子长得粒儿多大!”儿子接过那麦穗看了看说:“下镰刀吧?”父亲说:“别急,让我再看看。”说着,就走进田里,顺着麦行像小孩似的来回走着,眼里透着莹莹的光,走了一会儿,又站在田头掏出一支烟慢慢地抽起来。抽完了,父亲就把那烟蒂狠狠地在地上一摁,再用脚踩了两下,果断地说:“开镰!”话音未落,将一把沉甸甸的麦子往怀里一捋,就下了镰。

儿子跟在父亲后面,弯腰辛苦地割着麦子,不时在脸上抹着汗水。歇息的时候,儿子征求意见:“爸,您年纪大了,我去镇上雇两个人吧?”父亲的脸一怒:“雇人做什么?就是收到明年我也愿意!”儿子不敢吭声了,默默地坐了一会,又拿起镰刀割起来。

这几天,天气也特别好,四亩麦子父子俩用三天时间割完了,然后他们把麦子一捆捆运到了麦场上脱粒。父亲干得很慢,儿子有点纳闷:记得往年麦收的时候父亲总嫌收得慢,吆喝说,抢收抢收,就得和天气抢着收!今年却一反常态,不知为什么。

新麦子脱了粒,父亲精细地用筛子筛去灰土,又摊场上晒了两个日头,这才装进一个个蛇皮袋里让儿子往家里扛。只半晌时间,旧屋的脚地上,就垛起了小山一样的新麦子。立刻,满屋就有了新麦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儿。

父亲坐在屋檐下,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欣赏着那个小山。

晚饭吃得很晚,父子俩一起吃着唠着。父亲说:“明早你去找个卡车把麦子拉到城里。”儿子说:“好的,明日一早我就去。”父亲说:“这房子没人住就锁起来,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住几天。”儿子说:“好的,房子就锁起来。”父亲看没什么交代了,就催儿子睡觉,自己也进屋睡了。

第二天早晨,儿子起得很早。他没敢惊动熟睡的父亲,而是到乡里雇了辆卡车,准备把新收的麦子装上车,和父亲一起进城。车装好了,却不见父亲起来,儿子就到父亲的屋里叫他。

儿子走进父亲的屋里叫了几声没人应,儿子就去摇父亲,一摇,吃了一惊: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世了。儿子的两腿一软跪在了父亲的床前,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爸——”眼泪刷刷地顺脸而下……

文||金光

我的瞎子父亲

他是第一次上县城,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摸到学校里来的,又将如何摸回去,但我还是残忍地一扭头走了……

父亲先天失明,13岁跟一个老瞎子学艺,学了10年,后来独自闯江湖,坐在墙根底下给人算八字。碰上红白喜事,他就抱着一把月琴过去,唱一些好词儿夸人。父亲因为能即景编词儿,每次拿的“红包”都比别的瞎子多。

父亲23岁那年,跟母亲结了婚。母亲是个哑巴。据老人们讲,母亲长得不俗,樱桃嘴,柳叶眉,拖着一根过胸的大辫子。

第二年,我出生了。

1975年4月的一天,父亲去赶一趟结婚酒,拉着月琴正唱得欢时,忽然一根琴弦“嘣”地断了。他沉默了一阵,“哇”的一声哭了。这一天,母亲上山砍柴,被毒蛇咬了,硬撑着回来,急着从祖母手里接过我喂奶,喂完奶,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没有起来。

母亲入葬后,父亲在坟前守了两天两夜。第二夜下半夜,村里人忽然听到疾风骤雨般的月琴声和撕心裂肺般的哼唱声,原来是父亲在唱《悼菊儿》。菊儿是母亲的名字。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不时坐在老屋前的槐树下弹唱着《悼菊儿》,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里面的一些句子:“菊儿呀你好狠心,为何留下我一人?瞎子我呀恨不能,陪着你进土坑……”

父亲仍干着以前的营生。他的拿手节目是《悼菊儿》,但并不常常表演,碰上丧事的时候,才唱上一段两段,唱的人和听的人都哭成泪人儿。我大约五岁的时候,开始跟着父亲早出晚归地赶酒,我成了他的“眼睛”。办喜事的人家特别照顾我们爷儿俩,常常打发最好吃的菜给我们,挂的“红”也特别多。

父亲一直待我如心头肉,但我7岁那年,他却狠狠地打了我一顿。那一年,我到上学的年龄了,但我死活不肯去读书。他刚开始还和颜悦色的,谁知我油盐不进,他火了,厉声叫我跪在地上,然后举着竹棍子没头没脑地朝我打,打累了,他将我搂在怀里,边哭边说:“你也要像我讨一辈子饭呀?你身上一点也不缺,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因为那场打,后来,我读书很认真,成绩也不错,但这并未改变一些同学把我视为“另类”,他们编顺口溜挖苦我:“爹瞎子,娘哑巴,生个儿子是叫花子。”

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天放学的路上,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捡了一根小棍冲进了一群同学之中,狠狠地抽在一个孩子的脸上。

当晚,那家人冲到我家兴师问罪,平时胆小怕事的父亲变成了野兽,扬言要跟人家拼命。看到这个架势,对方悻悻地走了。我以为父亲会找我算账,可没有,他拉着我的手说:“你做得没错!恶狗,你不给它一点颜色看,它就会咬你……但是,有时候你可以绕道走的!”

我记住了父亲的话,从此之后,见到那几个同学,我远远地避开。就这样,我在一个孤独的环境中读完了小学、初中,考上了县城的高中。班上同学的父母,要么是县城里的干部,要么是老板之类的,唯有我的父亲,却是个整天抱着把月琴跑江湖的瞎子,父亲一下子成了我心中的耻辱!

高一第一学期的某一天,我正在上课,忽然看见父亲就在窗外,拄着那根讨厌的棍子,背着一个又黑又大的蛇皮袋,正静静地倚在栏杆上出神地“看”着教室的方向。我好几次想起身出去,但每次都止住了。

教室里掠过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显然不少人看到了父亲,我真希望地上突然裂开一个大洞,让我掉下去。我索性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老师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他刚从门外进来,很客气地对我说:“你父亲找你!”

我抓着父亲的竹棍子快步逃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我几乎吼着对他说:“你来干什么?”他一边卸那只蛇皮袋子,一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看看你……”说完像以前那样伸手在我脸上摸,两个深陷的眼洞里热泪直流。我粗暴地推开他的手:“摸什么摸?这是什么地方!”父亲笑着说:“孩子都长大了,怕羞了!”他蹲下身子翻蛇皮袋子,翻出油炸红著片、盐煮花生。

我无心听父亲的絮絮叨叨,几乎将他“推”出了校园。他叫我去吃碗面,我谎称下节课要考试,他连忙说:“那你赶紧回去,耽误了考试可不行。”我正准备抽身跑,他又喊住了我,哆哆嗦嗦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布包,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两块的零钱,塞到我手里。

我接过钱转身跑开了,走到校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父亲一眼,只见他拄着竹棍在马路上艰难地走着。他是第一次上县城,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摸到学校里来的,又将如何摸回去,但我还是残忍地一扭头走了。

1992年6月,再有一个月我就要参加高考了,父亲却死了。

父亲那天去赶一场酒,回来时天气突变,雨下得很大,引发了山洪,将距我家不远的一条山溪上的桥冲塌了,父亲一脚踩空……尸首是第二天在10公里之外的河里发现的,他手里还紧抓着那把月琴。

因为父亲猝死,我理所当然地辍了学,1993年春节跟着一帮老乡去了深圳。临走的前夜,我到父亲的坟前,将那把月琴烧给了他。我不在家的日子,他只好一个人自弹自唱了。

来深圳后我很少回家,祖母死时我回去过一趟,父亲的坟快塌了,我重新填了一下土,立了一块碑。今年春节,我带着老婆孩子又回去了一趟,因为孩子可以开口喊“爷爷”了。

文||雪儿

守 望

我相信,她们一定会好好地活着。那位坚强的父亲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还送了女儿一份珍贵的礼物,让她读懂了生命的真谛。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一家医院里做医生。我主管的12床是位姓李的工程师,在他的床号卡片上写着“肝癌晚期”。我没有过多地去关注他,因为我知道我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何况还有更多的病人需要我去为他们解除病痛,恢复健康。

半月以后,我在为李工做腹水穿刺时,发现腹水已经呈血性。做完穿刺我暗示李工的妻子随我来到办公室,我用医生惯有的冷静口吻告诉她:“一般在发生血性腹水后患者的生存期不会超过两个月,请您做好思想准备。”李工的妻子一下子呆了,然后哭着哀求我,希望我无论如何要帮李工熬到7月9日以后,因为他们唯一的女儿今年高考。我充满同情地看着她,答应会尽全力去做。

然而李工的病情仍在继续恶化,持续的癌性疼痛以及因腹水不断增多而导致的难以忍受的满胀感,把早已不成人样的李工折磨得大声呻吟。李工的妻子每隔两三天便跑来找我:“陈医师,为老李抽腹水吧,看他那样子,我实在受不了。”

有一天,当李工的妻子第6次找到我,我只好对她说了实话:“照目前李工的这种情况,如果频繁地抽腹水,只会加速他的死亡。”李工的妻子缄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吐出一句话:“那就不抽吧。”然后,她转过身去,佝偻着身体,踽踽地向病房走去。我注视着那个憔悴而沉默的背影,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在她那干瘦的身体里承受了多么深的悲伤!

这以后,李工的妻子再也没有提出要我去为李工抽腹水,甚至连李工的呻吟也少了。只是,有一天,护士小余对我说:“今天我给12床换床单,发现12床的垫絮都被他扯掉了好大一块。”

李工17岁的女儿并不了解父亲的病情已严重至此,她满怀感激地对我说:“苁蓉姐,谢谢您关照我爸爸,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到时,我爸爸就会很高兴,他的病也会好得快一些。”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竟充满了喜悦,这个单纯的女孩始终坚信她父亲的生命会像星星之火,重新燃烧。

然而,死神的脚步却越逼越近。6月13日上午,李工第一次出现肝昏迷,我们全科医务人员当即投入到紧张的抢救工作中。李工的妻子始终握着丈夫的手,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她爸,为了我们的女儿,你要活着。”两天后,李工终于醒了过来,李工的妻子将脸偎近丈夫的头,泪如雨倾。

此后,李工又出现过两次肝昏迷,可每一次他都奇迹般地醒了过来。而在李工发生肝昏迷期间,为了不影响女儿的临考心理,李工的妻子执拗地不再允许女儿来病房探望她父亲。

在我们的无声祈祷中,李工终于熬到了7月9日。那天,碰巧我休班,在医院门口,正欲外出的我遇见考完最后一门课的李工的女儿,她高兴地告诉我:“苁蓉姐,我考完了,考得很好,我爸爸的病也会好的。”她蹦跳着急于要跑去告诉她父亲这个好消息。我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喉头发紧,心里悲哀到极点。一丝不祥的预感深深地箍紧了我,我转身快步向病房走去。站在病房门口,我清楚地看见李工早已混浊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一滴清澈的泪水从他多皱的眼角流淌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女儿,艰难地牵动着唇角,笑了。

当天午夜,李工再一次进入昏迷状态,一直不安地守在病房的我和值班医师当即对他进行抢救,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三天后,李工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永远离开了人世……

12床就这样空了,我也再没有那对母女的消息,但我相信,她们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因为那位坚强的父亲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还送了女儿一份珍贵的礼物,让她读懂了生命的真谛。

文||苁蓉

我是父亲“摸”大的

父亲没有眼睛,可他比有眼睛的父亲还要精细,他用那双慈爱的大手,抚摸我的心灵,抚摸我的伤痛……

我的家在一个小山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我却没有别的孩子那么“幸运”,因为我是在受人歧视的目光中长大的,因为我的父亲是个盲人,母亲是个哑巴。

我是六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在我的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因为在我不到1岁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我是没有眼睛的父亲既当爹又当妈一手拉扯大的。

从我记事时开始,父亲嘴里就没有一颗牙。每次吃饭,父亲总是让我们先吃,而他吃剩下的锅巴,每次都吃得“嘎嘣嘎嘣”响。起先,我以为父亲生性刚强,越是没牙越是要吃硬东西,或者父亲喜欢吃锅巴。后来有一次我发现,父亲吃得满嘴是血,还是皱着眉头,把满口的锅巴坚持着咽了下去。

原来,他是把粮食省给我们吃啊!

父亲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从来不让我们帮他下厨。他常说,自己一辈子没有眼睛,也没有文化,可我们有眼睛,总不能看着我们当睁眼瞎啊!

有一天放学回来,我帮父亲淘米做饭,他不肯,让我去温习功课。我听他的话,就坐在他身边大声地背课文。背着背着,就听到一声“咝咝啦啦”的声音,接着就是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原来,炉火生着了,父亲眼睛看不见,将手伸进了冒着火的炉膛。我丢下书本心疼地跑过去对他说:“爸,以后我帮您生炉子……”

他只摆手,“没事,看你的书去……”

看着父亲被炭火烧红的右手,我的心直疼。后来,父亲手上的伤痕渐渐好了,只是我发现他的右手却没有了指纹。父亲自己看不见也不知道,可那没有指纹的手却永远地印在了我的心上。

冬夜,父亲用他的大手抱着我的脚给我取暖;夏夜,父亲摇着蒲扇给我驱蚊;当我在外面受了欺负,父亲又用他粗糙的双手抹去我屈辱的眼泪。我6岁那年,不小心被啤酒瓶扎伤了脚,伤口感染,脚上鼓起了一个大脓包,父亲怕我的脚留下残疾,那些日子,他每天晚上给我热敷给我按摩,直到痊愈。

哥哥姐姐们渐渐地离开了家,上学了,工作了,结婚了。我是最小的儿子,一直留在父亲身边照顾他。我就是父亲的眼睛。我18岁那年冬天,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我一直陪护在他身边,给他熬药、给他喂饭,等着他好起来。

可就在那个当口儿,部队征兵来了。高中毕业时,我没有考上大学,当兵无疑是最好的出路了。可现在父亲躺在床上,最需要人照顾,我怎能忍心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啊!我心里很矛盾,但不敢告诉父亲,就让错过这个当兵的机会成为自己终生的遗憾吧。

那天,父亲把我叫到身边,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友国,还记得我们家屋梁上的那个燕子窝吗?每年春天,燕子来了,在那上面垒窝,然后生出一窝小燕子,小燕子长大了,就把它们放出去觅食。人也是一样,孩子们长大了,不能老待在家里,要出去经风雨见世面。我知道你想去当兵,去吧,像你哥哥一样,当兵就当一个好兵。”

就这样,我当了兵,走了。临走那天,我没有勇气给父亲说再见,一个人趴在那扇窗子外长久地看着风烛残年的老爹,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我没敢哭出声来,在窗外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走。

在部队的时候,我常想起父亲,想起他的那双手,那只没有指纹的右手,那只“摸”大我的手,那只扇了我一巴掌的手。

记得我上四年级那年,家里穷,交不起学费。父亲四处奔波借钱,无果,着急上火得了一场病。一位同学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让我买一个肉包子和一包老鼠药,药死一条狗卖了交学费。我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瞒着父亲做。那天晚上,估计爸爸睡着了,我轻轻地出了门。

“友国,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谁知道,父亲喊住了我。

我支支吾吾半天,想着怎么撒谎。

父亲生气了,逼我说出了实话。

“友国,你到我跟前来。”父亲朝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坐在床头。父亲依然用那只慈善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突然停住,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心疼地对我说:“孩子,你这辈子要牢牢记住两句话,有毒的东西不能吃,害人的事情不能干。人穷不能志短。”

那是父亲第一次用他“摸”我的手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那双“摸”大我的手啊!

在部队接到姐姐的电话,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天塌了下来。

爸爸,您不能走啊,儿子还没来得及给您尽孝!

三天后,我赶回了老家。那是一个夏天,父亲的遗体在我到家的前一天已经火化。我还是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你们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最后一眼?”我失去理智地叫喊,责问我的哥哥和姐姐。

按照家乡的风俗,子女们要为过世的老人守灵三天。我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跪了整整一夜。那一夜,我默默地为父亲哭泣,默默地为父亲祈祷,默默地和父亲对话,恍惚之间,我总感觉父亲还在用那双温暖的双手抚摸着我。

父亲下葬那天,我到了墓地,总觉得不能让父亲就这样完全地离开我。我打开骨灰盒,从里面取出一块遗骨,我想把它放在我随身带的士兵证里——我要让父亲永远陪着我。

姐姐看见了,含着泪对我说:“小弟,爸爸一辈子身体不健全,他带着终生的遗憾走了,你怎么也要让他老人家完完整整地走啊!”我这才作罢。

而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了。我一直想写一篇祭文来祭奠我的父亲,每次写到父亲,总感觉父亲在摸着我,手中的笔总是显得无力,情感的语言总是匮乏,眼泪一次次地将稿纸打湿,脑子里一次次出现空白,炽热的情感又一次次地被凝固……

文||佚名

那是父亲给我留下的

天下有多少父亲都是这样平凡地付出他们的爱,他们从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懂得他们的爱,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又到父亲节了。一直以来都想写点什么,来纪念我的父亲。可每每下笔,总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心中的遗憾,因为无可弥补,永远地刺痛着我愧疚的心。今天是父亲节的前一天,我推掉了所有的应酬,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写点文字,算是给离去七周年的父亲一点小小祭礼吧。

六月对于我来说,是灰色的,是伤感的。深圳六月的雨就好像是我落下的泪,下个不停,为我的父亲离去七周年而哭泣……

父亲一生都在用自己的脊梁与生存抗争,与命运搏斗,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的家撑起了一片希望的明天。为了我们,他燃烧着自己,把光和热送到我们身上,让我们得到温暖、健康成长;为了我们,他把全身心的爱奉献给了他的子女,他对自己的奉献却从来无怨无悔。

我的父亲,本是一名教师,却因为种种原因变成了一个农民。艰难的岁月里,他没有失去生活的勇气,而且勇敢地走过来了,直到今天,我们才明白,那时候的岁月是多么的艰苦和难 熬。

父亲节到了,我再一次深深地思念着我的父亲。我深深地责备着自己,在父亲生病离去的最后时光里,我竟然不在父亲身边。这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只能对着九泉之下的父亲说:父亲,真对不起您!如果有来生,我会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儿子。可是我敬爱的父亲,就连最后一眼我也没有看到您啊。如今想来,您那在异地的目光,穿过时间和空间的云层,依然将我烧得生痛……

这种伤痛是永远也擦拭不掉的,那就是思念的伤痛。因为它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并且随着青春的渐渐逝去而一触就痛。如今,只能祈求上帝,让父亲在天堂过得好一些。

父亲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里去了天堂的,至今七年了。今天又独自徘徊在花园幽静的小径上,小草还是那样妩媚,栀子花香不时回荡在我寂寞的心里,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想起父亲的教诲,心中不免更添伤痛。

十五岁那年我考上了地区重点高中。当时社会有言:只要进入该校,便一只脚踏入了重点大学。当时的我异常自负,觉得自己花了一年时间的努力就达到了别人三年都无法达到的成就。因此,在飘飘然中,我高一、高二的成绩一直不太理想,从来没进过前三十名。

记得一个周末,我带着沮丧不安的心情回到家。看着父亲忙碌的身影,看着父亲满头的银丝,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庞,我突然想起父亲在乡下劳动时,那个充满活力、那个我小时候引以为豪的父亲,他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而苍老了许多。我本该帮父亲分担一点什么,可是,直到如今,也没有分担什么。

那个晚上,我暗暗下决心,我不会让他失望的。父亲也知道我的情况,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晚上和母亲在房里,偷偷地叹气。我清楚地记得父亲说:“我们不要给他任何压力,我相信他会重新站起来的。”我为父亲的理解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父亲送我上车,当我和他分别的时候,我呆呆地望着他,我才发现,父亲的白发已经占据了他大半个脑袋,他脸上深深的沟壑是那样明显地刻在了我的心上——好痛——我第一次觉得心痛。父亲用一双粗糙而苍老的大手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已不再那么有力了,不知道是我长大了,还是他老了,他塞给我一百元钱,只说了一句话:“风儿啊,要努力,我相信你。”我知道这简短的话语中包含了父亲多少辛酸与希望……

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中,我时时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再让父亲失望。我开始发愤图强,成绩排名在不断上升,最后,终于如愿地拿到了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当我把录取通知书送到父亲的手里时,父亲笑了,笑得那么灿烂。而他的白发,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显眼……至今,常在我的梦里闪现。

当我在象牙塔里虚度着光阴时,我的父亲却病了。春节回到家,看到父亲患病了。他满头的白发,深深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在了他那瘦削的脸上,我怎么也找不到我曾经伟岸高大的父亲了,我的心好痛好痛。可是,我的父亲却强装笑脸说没事,只是小病,几天就会好的。

就在我回校后的第二天早上,父亲安静地去了天堂,我也不记得我当时获得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只知道很痛苦。父亲已经永远不能再看他的儿女们一眼了,他带着无限的不情愿,和对儿女们无比的怜爱去了,永远地去了……

那时的我太年轻,总以为日子会永远过下去,总以为父亲不会那么早离开我们而去。因此,在他病重的时候,我竟然没能守在他老人家身边。上帝啊,这样的一个不小心,却留给了我一个终生的遗憾,让我悔恨到永远。我的父亲竟然一病不起,从此,和我们分处不同的世界。

父亲虽然已经去了,却又时时刻刻与我呼吸与共,相牵相连,缠系我的一生,流淌于我的血脉之中,使我感觉到踏实与温馨。哪怕父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可是,我如山的思念却沾满鲜红的血浆,越来越清澈……

父亲的一生平平淡淡,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没有惊人的伟业和成就,但是就是他一点一滴流露出来的那份平凡的爱,不断地激励着我在人生的旅途中披荆斩棘,直到最后自费出国、留学、创业……

七年了——父亲,您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明天又是您的节日,您对我的爱,博大而无声,影响着我的一生。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父亲的身影,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几次停笔。父亲是永远地去了,留给我的遗憾,也就永远无可弥补,永远地刺痛着我愧疚的心。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父亲》那首歌:

那是我小时侯,常坐在父亲肩头

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忘不了粗茶淡饭, 将我养大

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等我长大后 山里孩子往外走

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

盼儿归一袋闷烟,漫天数星斗

都说养儿能防老, 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

都说养儿为防老, 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

儿子有轻歌一曲和泪唱

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文||野风先生

父亲最后的爱让我心痛

一切都过去了,没有如果,只留给了我永久的没法弥补的遗憾和心痛。

父亲不识字,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在经历了“睁眼瞎”的种种不便之后,父亲把读书的愿望寄托到了下一辈人的身上。于是我们兄妹几个,不分男女都很幸运地进了学校。父亲希望我们有出息,至少不再像他一样目不识丁,连读封信、写个字条什么的都需别人代劳。

在农村,我家境况并不富裕。几个姐姐相继出嫁后,家中除了年过半百的父母再没有其他劳动力。哥哥、我和妹妹同时读书,家中每年的支出达到了历史之最。哥哥在湛江读大学时,我上高中,妹妹读初中;哥哥大学刚毕业,我又到上海读书,妹妹读高中。等我大学毕业时,我家已经债台高筑,连基本的生活支出都成问题。可是父亲从不后悔当初让我们读书的决定。虽然生活艰难,但我家成为村中唯一出了两名大学生的家庭,而我则是村里的第一名女大学生。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妹妹最后没有考上大学,没有实现父亲“包三块大专”的愿望。

哥哥和我相继毕业后,家中的经济状况在短期内并无明显好转,头几年,父母一直省吃俭用偿还借款。几年后,当我们基本稳定,收入稍稍增多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却出现了不适,最后被诊断为癌症。

1999年春天的某一天,我正在上班,妹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父亲在县医院查出癌症,已到晚期。”妹妹说着,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我像遭了雷击,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满面泪水。父亲患癌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一下子毁了我的正常生活。

我们兄妹满心希望这只是个误诊,但是地区医院的复诊最终粉碎了我们渺茫的期望。病魔不可阻止地缠上了父亲。这个可怕的消息,我们没敢告诉父亲,怕他想不开,反而影响了治疗效果;我们不敢在他面前流泪,尽管我们天天以泪洗面。在父亲面前,我们强装笑颜,对他说只是严重的炎症,只要积极治疗很快会好起来。父亲好像完全相信了我们,却总是反复对我们说:“不要花太多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后来才知道父亲其实已经预测到自己的病情,他只是不想让我们太难过,所以才没有揭穿我们善意的谎言。只可惜,当时我们谁也没有真正理解父亲话里的含义。

以后的日子,我回家的次数多了,常常是在下午提前1小时离开单位,赶最晚的汽车到百里外的老家看望父亲,第二天一早再赶回公司上班。我想,在父亲还能活动的日子里,我不能请假,等他老人家真要动不了的时候,我一定要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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