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晖
晓辉说:父亲,是写不完的一本书。
父亲抠门了半辈子。
清楚地记得父亲吃饭的情形,从来不会挑食,总是捡起掉在桌上或地上的馍渣子,吹一吹,照样嚼得津津有味,我们自然是不敢浪费的了,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他的孙子三岁左右,我们都借口要饮食卫生,他才宽容了他的孙子,却时常感叹道,没遭过年馑。
除了生活的必需品之外,父亲从来没有给儿女们买过一颗糖,做过一个玩具,我们自己做的,还需藏好,父亲认为那是丧志的东西。高中时一周的十元生活费,也是在母亲的说和下才没有换开,多拿了那么一两块钱。以至于后来我们“埋怨”他,人家杨白劳还给喜儿买个红头绳呢。
父亲也奢侈过两把。
高三那时,要买书,五本,近七十块钱啊,心里就没有底,回到家试探性的问了问父亲,我想买些学习方面的辅导书。没想到他答得很痛快,要多钱?买到书后,我抱着它们,哭了。
另外一次是在工地。我和弟弟跟着父亲干活,有着父辈们的照顾,不是很苦,只是饭菜难以下咽,永远的面条拌着几根青菜,后来,父亲让我们俩出去吃,下馆子去吃,那时还真的只是品尝到了小吃的香,现在想来,真不是个滋味。
父亲对我们特别严格。
小时候我们写字、练字,没达到父亲的要求,他会毫不犹豫地撕掉,不再计较本子的来之不易,这只是再一再二,还是写不好则会加上响亮的耳光,那绝对不是今天吓唬吓唬孩子,似乎我们就不是他亲生的。母亲此时的阻拦只会加重他的火气,财东家惯骡马,穷汉家才惯娃哩。就因为这句话,我小学毕业卖冰棍,初中毕业去帮工,高总毕业下工地。当然怨过父亲,但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改变贫穷的面貌。
一次,村里过白事,我们几个五六年级的娃趁着事乱人多,顺了些好吃的,其中就有几根烟,蹲在窑后边的一个犄角旮旯过了一次瘾,当时还庆幸神不知鬼不觉,谁知暴风雨之前是相当宁静的。第二天刚起床,父亲问我,昨晚干啥去了?我的没干啥刚落音,那抽水的管子就打到了我的背上……自此,我再也没有抽过烟。参加工作后,我尝试过吸烟,那烟的味道是涩的、痛的。
这两件事直到几十年之后的一次同学聚会,还被人提起。
父亲不是没有慈爱,只是像过去的大多数男人一样,藏得太深。
小学的前四年,我患有湿疹,严重时几乎全身溃烂,最怕别人碰我,为此,调皮的弟弟没少挨父亲的骂。加上湿疹又是很痒的,我就哭啊,父亲就坐在我炕头,给我挠痒痒,直到我睡去。半夜醒来,又哭,父亲就接着挠,这一挠就是几年,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我五年级起眼睛就近视了,初一戴上了眼镜,没想到这居然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我写字的时候,他在一旁提醒,坐端,头,抬起;考研的时候,他劝我,眼镜吃得消吗?不行咱就算了;后来,眼底出血,他一个劲地说,都怪我,都怪我,只注重了你的学习,忽视了你的眼睛……(这在《父爱的力量》中有详述,个人主页搜素阅读)
刚参加工作那阵,太多的事使生活相当拮据,每次回家,父亲都让母亲给我准备了好多东西,面、油、菜。走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要塞给我一些钱,口气依然那么倔,拿上,用得着。
如果说自己有那么几个为人所认可的东西,那受父亲的影响最大。
一次过年走亲戚,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先走,路上父亲对我们说,咱只有一辆自行车,我送你俩到坡头,你们先下塬,我去接你妈和婷婷(我妹妹),这就叫笨鸟先飞,学习上也是一样的,咱没人家聪明,但是咱先走一步,咱多吃点苦,一样可以到达目的地。
已经忘了什么事,或许是和弟弟的打闹抢东西,或许是邻居之间的闹矛盾,只记得父亲对我们说过一首诗,我最早学会的课外诗,我至今记忆犹新的一首诗,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父亲一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看书,且是来者不拒,父亲对我们特别严格,但是看书不怎么干涉,我还可以把他的书借给同学,可是,有一本书丢了,父亲唠叨了好一阵子。我知道,书,是他的精神支柱;母亲也知道,当我要把父亲留下来的自认为没价值的一些书卖掉时,母亲说,不卖,拿去给你爸烧了吧。
我现在常常悔自己太不懂事了,父亲年轻的时候大都奔波在外,这个铮铮铁汉从来没有服过输,儿女们都参加工作了,他本该享福了,却没能走出那十年带给他的阴影,可是我呢?还认为他老了,事多了,有时还顶撞他……我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他,跟他聊聊家常,给他宽宽心,否则,他也不会走的那么突然了。
能做的,就是珍爱眼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