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感谢着当年那个二十几岁、远走高飞、头也不回的自己。
01
我叫佳艺,上海80后。大学期间,最多的记忆是关于一段焦虑治疗的过程,只能靠安眠药和定期的心理治疗才能缓解。
那两年的日记,写的全是自我怀疑和各种各样的病症以及诊断结果。直到父亲送了我一台数码相机,重新点燃了过去我因为学业而放下的爱好。
当时,父亲用淡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人到世界上来转一圈,总得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重拾摄影后,我慢慢从中找到了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大四即将毕业的那一年,我被学院里一个赴美国交流学习的项目录取了。
此次学习为期一年,空闲时,我依然会拿着相机拍摄异国风光或人物。
没想到,在项目结束即将回国时,我收到一封来自迈阿密的邮件,因为对我作品的赏识,聘任我担任海上游轮摄影师。
这意味着我要去海上漂泊了!我要环球旅行了!我要成为游轮摄影师了!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并回复邮件后,我兴奋地无以复加,为即将开始的奇幻旅程。
首先,我和其它同期准摄影师,先到聘任我们的迈阿密公司总部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封闭式培训,通过考试的准游轮摄影师都收到了一张细长的纸条,上面写着第二天需要登船的港口。
同事们都大声地念出了自己的目的地,而我却像一个傻子般的愣在了那里:San Juan(圣胡安)。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地方的印象?不是说了要去阿拉斯加吗?这是什么鬼地方?
ldquo;你的这条船是会去阿拉斯加的,但是冬季走加勒比航线,所以明天你去波多黎各,东加勒比的一个海岛上船。”负责人用英文告诉我。
加勒比?!是那个盛产海盗的地方吗?这听上去不是一般的刺激!
第二天,我一路从迈阿密飞到了圣胡安,落地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是全新的加勒比海风。
赶到目的地后,我急急忙忙地下车搬行李,就在这慌乱中的一瞬间,我忽然抬起头,眼前伫立着一片巨大的白色物体,怎么看都看不到顶。
原来,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半年会住进去的大家伙——皇家加勒比“海上小夜曲号”游轮!
不管我愿不愿意,这条环游世界的路上只剩下我自己了——不认识任何人,没有任何朋友,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家人。
这条通向游轮的通道,我足足走了五分钟。
站在安检门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装满镜头的相机包,拉起装着我全部家当的大箱子,向我面前的“新世界”走去!
02
谁知,门口亚洲面孔的水手把我拦下了,在对讲机里说了几句带着浓厚东南亚口音的英语。
不一会儿,过来了一个黝黑高大的长官,典型的NBA球员的样子,大光头,厚厚的嘴唇,大大的手。”
ldquo;你迟到了!”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然后把我带进白色迷宫一般的船舱,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我拖着沉重的行李,一路小跑才跟上了他。
他嘴巴里一直都念叨着今晚的工作时间、内容、注意事项。
今晚?上班?这不是开玩笑吧?难道一点新手入职的培训都没有?难道没有什么欢迎仪式吗?我都不知道今晚要穿哪套制服,怎么已经要上班了呢?难道这就是环游世界的打开方式?
大概走了五分钟,我们来到一扇不起眼的舱门前。走进传说中“麻雀屋”一样的船舱,这种难忘的感觉,只有亲眼所见的那一刻,你才能真正的体验到。
ldquo;麻雀屋”是没有窗户的,高低铺的小床、床头柜、电视机、一张小到只能放上一部电脑的桌子外加两张椅子,洗手间藏在了房间内镜子后面的一平米空间内。
这是一个可以坐在马桶上一边在洗手台洗手,一边在淋浴间泡脚的空间。说实话,此时此刻,我感觉是自己住进了一部电梯里。
游轮摄影师的工作内容是在游轮上为客人拍照,不管我是否适应,拍摄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这第一次正式出场的工作并没有那么顺利,当我很努力地完成到快一半的时候,举着相机的手已经开始酸了。所幸此刻所有的同伴都来帮忙了,餐厅里突然变得像是一场手拿相机的“狙击手”聚会。
同事们轻轻地举手示意、淡淡地微笑,客人们就会非常配合地放下手中的餐具看向镜头做表情。我则满头大汗的在一旁手忙脚乱地调整参数,比对,再调,再比对。
我内心有些愧疚,同事们跑来笑着告诉我,每个人的第一次餐厅拍摄都是在这样的慌乱中开始的。
很快,我就变得游刃有余,并适应了游轮生活。上游轮的第二周,我正好赶上了感恩节,这个日子在美国人心目中毫不亚于圣诞节。
那天晚上的餐厅,所有的摄影师都被特意关照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一定要多拍家庭合照。我牢牢地把这点记在了脑子里,来到我负责区域的外场,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对着走廊里的镜子整了整燕尾服,重新检查了一下相机,闪光灯、参数、电池、记忆卡。不错,完美!
03
因为过节的关系,今晚的客人们对我的拍摄要求“言听计从”,笑容也都特别灿烂,很多人甚至在我拍完后向我感谢了好几次。
一会儿,我就不知不觉地拍到最后一个大桌子了。我粗略的一看,男女老少快二十多号人。
ldquo;各位,晚上好!”浑身打满了鸡血的我,就这样情绪高昂地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并且举手示意要拍照的样子。
很奇怪的是,这家的中年人们面容有些尴尬,相互向彼此对了一下眼,又看了一下我,好像示意我直接忽略他们。
这么一大家子盛装出席聚在这里,可是绝好的留念机会。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提高了嗓门,示意家里的年轻人们动起来,走到老人身后拍张全家福。
可能是我的声音有些大的缘故,邻桌的好多人都看向了这边。于是这家的孩子们利落地跑到了坐在那里一直都很安静的老人身后,其他人则懒散地拿起餐布擦嘴、起身,整了整西装和礼服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队形排好后,我并没有马上按下快门,而是来了一句前辈教我的玩笑话:“好的,大家再靠近一些,假装很喜欢对方!”
果然,话音刚落,大家都笑了,我趁势按下了快门,还成功的捕捉了好几张乐呵呵的瞬间。
然而,就在我快要离开的时候,这家的老太太突然抓着我的手问起了我的名字,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激动的样子,摸着我的手连连道谢。
后来,我在离开照相馆去往晚餐的甲板上,意外地遇到了那位老太太。我很快就认出了她,也认出了她手里正拿着的那张全家福。
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大海,显着特别的安详。
我径直走过去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她看到是我的时候,笑容就绽开了,甚至叫出了我的中文名字,热情地示意我坐在她的身旁。
老太太看着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也不太想多问。饭点的甲板显得特别安静,我俩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大海,突然她转过头来,开口跟我说话了。
我这才得知,老太太的孩子们和她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她的小女儿曾一度跟她到了决裂的地步,他们已经有将近二十多年不相往来了。
10年前,老太太退休了,慢慢开始向往起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生活,所以仅有的一些假期成了跟孩子们互动的唯一机会。
这次,老人特意花了多年来一笔不小的积蓄,为的就是邀请她所有的儿女们来一场家人相聚的时光。
这张合影是他们家二十多年来的第一张全家福,最令她欣慰的是,照片中的每一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和开心。
这个70多岁的美国老太太在跟我回忆的过程中,在素不相识的我面前,哭得像一个孩子。我给了她一个拥抱,并祝福了她。
看来,游轮假期不一定只有笑声和欢乐,有些快乐背后也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痛苦。
我也不例外。
04
作为摄影师,加勒比游轮上每天都有新人来、旧人走,有船期到了上岸的,也有被开除的。
大卫是我的前辈,也是团队唯一关心我的人,他因为喝醉被开除的那天,35度的加勒比海好像下起了大雪。另一名同事肖恩(摄影部经理),他喝醉后,在摄影师们的宿舍外不住地用脏话咒骂大卫。
出于对大卫的维护,我一下子跳到床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开了门就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地吼起来。
事情闹到老板那里,目睹全过程的瑞恩,在我请求他为我作证时,竟然说:“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肖恩笑了,那个狡诈的胜利的笑让我至今难以忘怀。被老板批评后的我,因为委屈,独自冲到了船舱的顶楼。
那天,顶楼甲板的风特别大,照明的灯差不多已经关了一半,憋了很久并且不想在肖恩面前流泪的我,忽然眼泪决堤!
ldquo;你不是那个拍照的女孩儿吗?” 一个南美口音的男孩子拿着一把拖把出现在我的身后,巧克力色的皮肤,正露出他那一排白白的牙齿冲着我笑。
我转过头来,擦了擦哭花的脸,点点头。
ldquo;别哭了,你是我见过的这艘游轮上最快乐的人!”
ldquo;真的吗?” 我已经泣不成声。泪眼中,男孩忽然跑去附近的露天吧台给我带来了一叠纸巾。我接过去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慢慢地不哭了。
没想到,这个男孩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把我拉到楼顶泳池的边上聊起天来。
这个22岁的多米尼加共和国的男孩把自己的8个月合同期延长到10个月,每天工作16到18个小时,同时打好几份工。
他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赚到足够的钱回家迎娶他的女朋友。
这个我从来也不怎么注意过的小伙子,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在顶层甲板拖地的小伙子,在沉睡的游轮上,用他自己身上的美好爱情故事温暖了我。
更让我高兴的是,小伙子在离开前,跟我分享了这样一条船规:凡是收到十六个客人好评的船员就有资格休息一天,并且他所在部门的老板要在船上最豪华的餐厅请他吃上一顿饭!
游轮上的豪华餐厅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十六个好评?!哇,对我而言,这有何难?!哼,我一定要做到!
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了。船舷处站满了走来走去早起看日出的客人们,阳光也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身上。
加勒比海的温暖又回来了,我心里的雪也已经化了。我站起身,好像重新打了鸡血一样,冲着眼前的客人们,大声的喊:“早上好!”
05
为了那十六个好评,我每天在码头卖力地叫喊,用力地工作。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圣卢西亚早上,我却在码头上接到了一个客人的“当面投诉”。
跟往常一样,我卖力地向每一个下游轮的客人问侯早安,嗓音因为每天大声叫喊也变得有些沙哑,但这丝毫也不影响我一如既往的热情。
没想到,在约莫8点的时候,从船舱门口下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客人。他身材臃肿,戴着一副酷炫的墨镜,突然举起手臂指向了我,手上戴着的金光闪闪的戒指在太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ldquo;原来是你,从中国来的佳艺!”他凑近看了看我的铭牌,大声地念叨。
ldquo;先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我当时有那么点紧张,却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ldquo;你就是那个每天早上7点就开始喊叫的女孩,对嘛?”这次的口气显着很严肃。
我很老实的点点头,却很想辩解,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而已。
ldquo;好的,我现在知道了。是摄影部的佳艺,我现在知道了!我要投诉你,你会知道的!”这位客人什么也没有解释,说完便留下了一个坏坏的笑容,扬长而去。
投诉我?投诉我每天在码头上问好?我僵在了那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到我以前的功夫都要白费了。同事皮亚小姐连忙上前来安慰我,并且对着客人的背影骂骂咧咧。
那天晚上,在摄影部摆放照片的我心神不宁,一面平时只要花两三分钟摆放的照片墙,那天我花了15分钟还没有摆好。
此前与我吵过架的肖恩刚好经过,他正准备数落我的时候,船长过来了,而他的身旁就是早上的那位胖胖的客人。
不同的是,他换上了休闲的西装,那副酷炫的眼镜架在他的头上,露出了他那双和身材不太相称的小眼睛,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着的雪茄。
肖恩连忙收起了狰狞的样子,戏剧般地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弓起背,迎了上去。肖恩的样子真像个哈巴狗,就差一条左右摇摆的尾巴了。
他们三个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开始交谈起来,这位胖胖的客人甚至还不止一次地指向我,我好想当时就挖个洞往下钻。天哪,他还向船长投诉了?!
不久,肖恩转了过来,咧着嘴,示意我过去。我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里没有放完的照片,鼓起勇气迈步走了过去。
我还是不敢开口,肖恩却开口了。
ldquo;这是我们的铂金会员威尔森先生,他想要为你的良好表现奖励你。”奖励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个先生白天不是说要投诉我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威尔森先生说,在他坐过的那么多游轮里,他从来没有每天早上从13层的总统套房里被任何声音吵醒过,但是这次不一样,每天早上7点钟,他都被我的沙哑的“早上好”给叫醒了。
他因此取消了他的“叫早服务”,还说这几天每天在套房里享用着早餐,看着码头的我活蹦乱跳的样子很是开心。
ldquo;所以,这个不是个投诉吧?”我再次傻傻地向威尔森先生确认。
ldquo;当然不是,小可爱!”
这样的认可让我的鼻子一酸,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瞬间化为了泪腺里的那热热的咸咸的液体,从眼眶里夺眶而出。面前的这三个大男人看呆了,束手无策起来。
威尔森先生突然大笑,用他那胖嘟嘟的拥抱温柔地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船长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应该很难忘记我这个爱哭的大嗓门摄影师吧。
威尔森先生给我们摄影部门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小费”,而他也答应给我写一个长长的好评。
06
后来的加勒比海平静了很多,风暴也许已经过去,我想现在留下的应该只有风景了吧!
忘了是第几个新船期,我有了一个新同事。她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一样:乔安娜,山东女孩儿,跟我同岁,也是天蝎座,高级摄影师。
不用说,我们很快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水手们都叫我们“Princesses of China”。
乔安娜是那种典型的山东姑娘,高高大大,一头乌黑的长发,梳起马尾辫来干净利落。
她说上游轮的那一天,她当时一看我那晒得黑白分明的腿就断定,这个姑娘一定也是摄影师。
用“一见如故”来形容我俩真的是毫不为过。从她进宿舍的那一天,就热情的把她带来的泡面、辣条,一件件的塞给我。
好几个月没有过过嘴瘾的我,当晚就冲进餐厅,拿着泡面在食堂里肆意炫耀。
就在乔安娜加入的第二周,我们迎来了中国的农历新年。
那天晚上,乔安娜偷偷跑去给她妈妈打了通电话,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虽然她以前工作过一个船期,但这是她第一次没和母亲在一起过年。
乔安娜的父亲在几年前就因病去世,家里只有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只要一想着在山东那个海滨小镇上,她的妈妈即将要冷冷清清地吃饺子,就哭得不行。
那晚,我跟着这个一米七的大妹子一起在那个黑暗的船舱里,没有怎么说话,各自在被窝里哭了一场。
ldquo;咱拍套照片传回家吧?!”“我带了中国结!”“我定做了旗袍!”“旗袍,对,我也有!”哭完后,我俩碰出了这么个主意。
赶在农历新年前,我们冲到了皮亚小姐的摄影棚,让她为我俩拍了一套中国风的写真。没想到,很多提早用餐出来的客人们,在摄影棚边围了过来。大家纷纷拿起了相机,热情友好地排队和我们合影。
说老实话,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为客人们扮演过“快乐的海豚小姐”“海盗先生”。这次还是我正儿八经地第一次以“我”自己来和客人们合影。
摄影棚里挤满了跟我们合影的人,船长刚好和经理肖恩经过我们这里。
ldquo;中国新年,太棒了!你们摄影部的好点子真多!”船长突然表扬起本来快要气得“原地爆炸”的肖恩。“是的,船长,我们今天的主题叫:Princesses of China!”肖恩这样补充道。
ldquo;Princesses of China”成为我和乔安娜的新名字,我从来也没有在船员区这样昂首阔步过,同事们都很入戏地在走廊里跟我们打了一个很正式的照面,甚至还有屈膝行礼的。
rincesses of China是我在游轮上最美好的记忆,后面再无其它经历能超越,直到我收到了自己的归期:4月21日。
这意味着,我的游轮摄影师会在这天结束。不过,在最后一周到来的时候,我实现了我十六个好评的梦想,这非常治愈!
我如愿得到了一天的休息和与部门经理去高级餐厅就餐的机会。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告别派对如期而至。
由于第二天我和产品经理一起走,所以来了很多他的朋友,也还有很多我结识的朋友,这是船员酒吧一周中最热闹的时刻。
搞笑的是,每个船期的最后一天,都会有一群喝酒喝到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的人。而第二天一定又有很多“欢迎登船”的迎新派对。
反反复复,有人走了,有人来了。
我离开的那天,没有哭。我要留下最美丽的笑容给大家。团队给我的告别礼物是一顶贴满了我们每周去过的地方的徽章遮阳帽,我戴着它,拖着箱子离开了游轮,去往机场。
离开游轮的第一个晚上,我睡得不是很好,惯性地觉得床还是在摇,脑子和身体的频率一直都保持在加勒比海的时候,根本还没有对陆地做好充分的准备。
没有了大海,没有了游轮,十几个小时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个即便是绕了地球一圈后,依旧是那么熟悉的地方。
我的上海,我的家!我回来了!
回到上海后,为了给这场奇幻之旅一个安放之所,在离家100米的街角,在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咖啡香的小镇,我挂上了一盏咖啡馆的灯箱,继续照亮我的梦想。
作者 | 佳艺 咖啡馆老板娘
编辑 | 徐艳 用咖啡换故事的小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