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不知眼盲的苦。一片漆黑之中,身为盲人,要怎样养活自己,养活家人?本文为作者采访所得,为表述方便,以第一人称写成。
一
我叫李云,80后,出生于云南一个偏僻的农村,父母都是农民。我的家乡四周除了环绕的大山就是梯田,交通到现在也不是非常便捷。据我妈讲,我生下来不到周岁时,因为一次高烧治疗不及时,导致了我的眼睛彻底失明。
别说黑白,连一点光我都感觉不到。我是家里的老幺,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他们都是健全人。成年后,为了让我将来能养活自己,爸爸托远房亲戚帮我进了省城残联办的免费盲人按摩学校。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学习的快乐。盲校的老师不仅教会了我们盲文,更是把解剖中医学基础、经络学、按摩学,保健等专业知识系统的传授给了我们。因为以目前的现状,盲人除了去从事按摩几乎别无选择。
我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别人不愿听的伤科和解剖理论知识,我录下来反反复复地听。搞不准的穴位和经络,我就不厌其烦地去问老师,一遍遍地拿模型去练习。
老师说过,盲人虽然不是天生属于按摩师这个行业,但勤学苦练会使手指更加灵敏,失明的劣势在按摩时也会给人带来专注,练就心手合一。
盲校里大致分成两派,来自有钱人家的盲人和没钱的盲人。前者来这里无非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混个毕业证,或者说为了找对象。他们有的有专车接送,有家人帮忙洗衣打饭,自己没事就和明眼人夸赞过的漂亮盲姑娘搭讪聊天。
我这样没背景没基础的盲人,只能自食其力,除了学好真本事,找老婆这种事基本想都不敢想。
盲人还有全盲和半盲之分。半盲的人一般都能感受到光,比我们这样完全的失明者还是行动方便很多,因此在盲人圈里也较为有优越感。
一般来说,全盲的姑娘再丑也不想嫁给全盲的男人,但凡有点机会,还是希望找个能方便照顾她们的伴侣。
所以,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我,除了能在专业技能上胜人一筹外,真的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但这不妨碍我交到好兄弟。
老关是我在按摩学校里最好的哥们,也来自穷苦家庭。盲校的生活结束后,我和老关成了那届最优秀的毕业生,被老师直接推荐到昆明一家大型按摩店做员工。
这预示着我能养活自己,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了。
二
这家大型按摩店里,一共十几个按摩师傅。除了我和老关,都是老板自己培养出来的徒弟。
一开始,我和老关很受排挤,客人少的时候都是老师傅抢着招呼走了。客人多的时候,终于轮到我们上钟,却被其他同事当着客人的面嘀咕:“生瓜蛋子,练手吧!”
哪里有客人愿意让新人做实验?
ldquo;你新来的吗?去去,还是下去吧!”“你会按吗?拉倒,换个人吧。”每次一听到旁边的议论,客人多半会直接毫不留情地把我们换下去。
在店里,只有一些挑剔难搞定的客人才会真正分给我们去按。有个胖司机每次来按摩,最少俩小时。但他又很吃劲,还要求不能碰到尾骨某个受过伤的地方,若是不小心碰到,他就急眼骂人。
还有一个更年期看孩子的阿姨,脾气很暴躁,很少有人敢接她的话茬,一句不对就被怼的很伤自尊。每次遇见这样的客人,我只有硬着头皮去按。久而久之,我也摸透了他们的脾气。
最开始的几个月,我的收入少得可怜,勉强只够温饱。
我不信这个邪,拿出看家本领,征服了几乎所有经手过的客人。因为接受过专业的学习,像日常的腰肌劳损、颈椎病、肩周炎,我一下手就知道情况如何,并能准确地摸到病痛要害。
例如肩周不适,我一般先用推法疏通气血,再用手掌揉,最后用拨法分开黏连部分,这样的反复梳理后就不会再牵连。
半年后,我成了店里的香饽饽。因为技术专业,那些“难伺候”的顾客都对我非常认可。他们不仅经常向老板表扬我的手法好,还给店里介绍了很多新的顾客,指明要我来按。
我终于算是在这一行立了足。
当然,我们也会遭遇到异常尴尬又委屈的时刻。我是个男按摩师,按摩臀部这些敏感部位前,我都会小心翼翼地先征求女客人的同意。有的人二话不说,就开骂:“有病啊!想什么呢!”
我唯有解释半天,胆经和膀胱经都经过臀部。
至于店里有些漂亮的女按摩师,则会遭到素质差的男客人咸猪手。迫于生计,她们只能百般周旋,忍受屈辱或者换别的师傅,放弃赚这份钱。
还有些客人自称是专业医生,来按摩会先让我当场拿出从业资质。下手开始按的时候,每按一个部位都会拷问我:“这是什么穴位?什么经络?按的是哪块骨头?”
更有夸张的客人来了就直接说:“我就要按我的腓骨,扁平骨!按的不准你可给我换个专业的师傅!”我常常听见同事被醉酒的或者刁钻的客人直接骂下来,事后开会,同事不仅会被经理批评,还会被扣掉工资。
三
几年的相处中,我发现店老板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渐渐地,他那些徒弟一个个都跟他闹掰离职了,店里重新换了血,我反而成了他最倚重的员工。
顾客少的时候,店老板就跟我探讨按摩的不同手法,把他的经验和本领通通教给了我,我也算是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
对于老板,我还是心怀感激的,毕竟他给了我这份工作。正当我决心要为他好好卖命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离婚了。他们所有财产被分成两份,包括店里的员工。
老板是盲人,老板娘是明眼人。她受够了拖累,自然起了异心。老板娘带走了跟她交好的几个师傅和老关,跑到杭州重新开了一家店。
我和另外两个师傅被留在店里,继续维持运转。这次离婚给老板造成了重大创伤,使得他几个月都精神不济,不仅经常在店里酗酒,还跟顾客发生口角。
口碑一旦变坏,生意只会越来越差,终于关门大吉。无奈之下,老板跑去别的店给人打工,而我选择了投靠老板娘在杭州的店。
盲人圈里找工作,基本都是熟人介绍或者朋友推荐,因为盲人不习惯直接应聘在健全人的圈子里打交道,那样没有安全感不说,还会令自己十分自卑。
我们乘车、坐电梯,去车站这样的公共场所,很少有专门的盲人提示信息和无障碍通道,所以我们很难出门。每天的生活,我们差不多就只有“上钟,上网,上床”。
放假回老家时,经常会有亲戚问:“在外头都去哪玩了?”我苦笑:“我们走出门晒个太阳都费劲,能去哪?有空就在店里唱唱歌,玩玩手机游戏。”
我远离家乡,去了老板娘的店后,她十分开心。因为我来了不到两个月,老板娘的按摩店每天下午就开始人满为患。
为了能长期留住我,老板娘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比我大五岁的刘夕,是在我之前来店里工作的按摩师。
那时候,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小晴的女孩,眼睛也是全盲,但声音清脆活泼,二十岁出头。工作之余,我们聊得火热。我想接她到杭州一起工作,但是小晴的家人坚决反对她找全盲的对象。几次表白遭拒之后,我的心像被石头砸过一样沉痛。
那几日,我除了闷声按摩,几乎不愿和别人说话。事实上,刘夕从我来店后,就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我许久了,不想我就此沉沦下去,这才托老板娘牵线搭桥。
在老板娘的撮合之下,我和刘夕在一起后,每天形影不离。刘夕很喜欢吃水果,每次我俩一起出去,摸到不同种类的新鲜水果,不管是几块钱的香蕉还是几十块一斤的菠萝蜜,闻着香气扑鼻,我就毫不吝啬地买给她吃。
赶上饭口没在钟上,早前跟着明眼人学会了做饭的我,也会给刘夕做手擀面或者包饺子,大伙都说我是个十足的好男人。
盲人圈里找到一份真爱不易,我决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没多久,刘夕怀孕了,我想带她回老家领证结婚。
四
这时,刘夕才犹豫着告诉我,她在老家居然有一个70岁的丈夫和20岁的女儿!她的家人因为嫌弃她是个盲人,15岁就把她许配给一个不中用的酒鬼老头做老婆。她不堪忍受不幸的婚姻,把女儿养到成年后,便逃出来做了按摩师!
我还没从这个晴天霹雳之中和缓过来,刘夕的女儿就闻讯找上门。店里的员工也纷纷在议论我的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我不想跟刘夕吵架,店里那么多人,我还想要最后的尊严。我请了两个月假,跟老板娘提前说回家过年。
回老家后,各路亲戚向我催婚,我没把实情透露,只是说彩礼钱没攒够,女方家要求严。可是我的心里头,不是像刀扎一样疼,就是像火烧一样难受。
我想有个家,可怎么就这么难?刘夕见我撇下她不辞而别,也绝望地和女儿一起回湖北老家了。后来,她发信息告诉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逃避,会去了结原来的那段悲惨婚姻。因为遇见我,才见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抹光芒。
刘夕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我决定重新接受刘夕。毕竟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想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
好心的老板娘再次出马,借了5万元给我们补偿刘夕的老公,他这才同意离婚。然后我说服了家人,将刘夕送回了我的老家养胎。
我的父母不仅没有嫌弃她之前的婚姻和孩子,还每天体贴的照料她。她在我家才真正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但是,我重回老板娘的店后,流言蜚语让我不堪入耳,我待不下去了。
我与老板娘长谈,并商定好还钱方式后,选择了辞职,去了按摩学校认识的一个同学在上海开的夫妻小店当按摩师。
全盲的人比半盲的人行动还是要艰难很多。漂泊在外,我也偶尔会遇到好心帮我一把的人。但是他们常常不打招呼,直接抓住我就走,弄得十分突然又尴尬。
当我真的提出请求的时候,有人会说:“都看不见了,出门干什么?在家待着不挺好吗?”还有人说:“扶你一把就不错了,瞎子的事这么多呢!”
总之,去上海的旅途一言难尽。等到半盲同学的侄子接上我时,已是半夜时分。我发现同学的夫妻按摩店加上我,只有三个按摩师傅。
我刚去时,同学出门不小心发生意外,把手臂摔骨折了,医生说恢复得好,也得三年才能复原。
同学的侄子帮了几天忙,就去部队当兵了。店里的生意虽说还不错,但同学的媳妇也是全盲,又要做饭又要打扫卫生。因此,按摩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为了还债和我即将出生的孩子,我只有拼命的工作。有时候,我一天下来连着按十几个顾客不带停歇。
五
很快,我的按摩技术再次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欢迎。南来北往的,从80岁老大爷到上学的14岁孩子,从影视圈的导演、医院退休的院长、健身房的老板、上班族的白领,到小区的中介,卖菜、烙饼的小商贩等等,都是我忠实的顾客。
这些多亏了之前师傅教给我的经验手法,指尖拿捏劲巧,点穴拨筋到位,能让顾客感到真正的放松和改善。
我也养成了时不时询问客人轻重,力度该用多少的习惯。不忙的时候,我的每位顾客都能享受超时赠送十分钟左右的按摩。
儿子的出生,也让我更加有了奔头,趁回老家的当口,我与刘夕领了证。盲人圈里的很多人并不在乎这个证,但我在乎,这代表着一个男人对养家的承诺。
来上海之后,我硬是通过一手一手的捏按,为同学的店打出了好口碑。久而久之,大家给我起了一个好听的外号,叫“金手指”。我并不图什么虚名,我感觉这是我做人的价值所在。
为了节约时间,盲人按摩师傅一天就吃两顿饭。这样一天天的,碰到晚来的客人,我们下班经常会搞到半夜一点多。此时的我,即便是肿着脚饿着肚子一头栽倒在床上,也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
ldquo;金手指”为我带来的收入,除了留下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我一半用来还债,一半打给老家的父母和刘夕母子。
每年回家,我都会给儿子买几百块钱的电动玩具,给刘夕买各种昂贵的水果。给娘俩花钱,我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一点也不心疼。
同学的小按摩店为了节约成本,没有雇明眼的服务人员。人手不够,又没有大型按摩中心的管理那么正规,平时上钟结账,我们全靠一款声音读屏软件。
几乎所有盲人都把这款软件下载到手机里,无论怎么操作都有声音指引,我们依靠这个读屏软件就能和明眼人一样正常使用手机。
上钟后,有的客人一个精油推背就要求做两个钟头。很多顾客也经常不打电话预约,直接敲门进来等着。有的客人按摩了一个小时背部后觉得舒服,又接着要做一个小时的腰腿调理,完了还临时加一个小时足疗。
等急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也会吵吵起来。
跟我熟了之后,大家自然都习惯每次完钟之后的赠送时间,但人多的时候我也怕后面顾客等的着急,难免少赠送了几分钟。
大部分的顾客都表示理解,但总会有人在那冷言冷语地挖苦说:“哎呦,瞎子也蛮会做生意!看我们好说话,就坑我们的时间!”
每次碰到这说话难听的顾客,我都窝着一股火解释,正常上钟时间绝不可能少,手机有报时,只会超时。
幸好大部分客人都是我的忠实回头客,大伙经常帮着我说话。听到那些理解和夸赞的话语,我一天的劳累都会变轻许多。
六
也有那么几个岁数大的老顾客不是刻意挖苦我们,但是接电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说:“我在某某瞎子店按摩呢!”
意识到后,他们虽然也会客气的道歉,但是我们盲人听了,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在明眼人的世界,我们的存在就仿佛是个异类。
有一次,一个同事带我乘公交车,人很拥挤,好不容易摸索着爬上车。我们问司机去某某地多少钱,司机可能没注意到我们是盲人,就火气冲天地开骂:“没长眼睛啊!自己不会看牌子吗?!”我和同事气得直接下了车。
还有一次下午得空,我划着盲杖去附近的超市给孩子买东西,准备寄回老家。就在超市的大门口,我被一个声音有些耳熟的大姐拦住了去路。
她厉声厉色地指控我,说我给她按伤了胃,紧接着哗啦哗啦掏出一堆单子,说是刚刚在医院看病花了8千多块,要找我理论理论,给她个说法。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回想起这位大姐五个月前,的确来过我们店里一次。当时她刚刚吃过午饭,我提醒她,刚吃完饭对消化不好,建议她等下一个钟来按。结果,我被她指责故意耽误顾客时间。
后来,她执意要按摩腰部。为了保险起见,我用轻柔的手法给她推拿,结果被她挑剔是有意糊弄人。
这次,她显然是来碰瓷的。五个月前的按摩,怎么会造成她最近的痛苦?我不想搭理她,直接要走。可是这位大姐硬生生地拉着我发起飙来,不仅冲着我大吼大叫,指责我多么不专业,还说她是银行的白领,我耽误了她不少的工作,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当着众人的面,她毫不留情地说我是哪家店的师傅,如何如何弄伤了她。我为了同学小店的名誉,也为了不造成坏的影响,干脆给她道了个歉。
没想到,我的道歉不仅没有换来大姐的消气,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地侮辱我,甚至污蔑我造成了她不孕不育,乃至她和丈夫的离婚!
我生平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刁蛮不讲理的顾客,走又走不掉,只得低着头任凭力大如牛的她拽着骂了足足一小时!
幸亏一个老顾客认出了我,帮忙过来解围,狠狠反击了那个大姐的无理取闹,我才从这如此丢人的场面里逃脱出来。
回到店里,同学两口子安慰了我,我还是忍不住地偷偷流下了辛酸的眼泪。我们盲人是弱势群体,在外赚钱不易,但我们也想靠自己的双手活得有尊严。
师傅说过,按摩师的职业生涯最多只有25年,长期大量的按摩会造成关节严重磨损变形。日复一日的拼体力,弯腰,我和其他师傅一样都没能避免手疼、脚肿、驼背的职业病。
再年轻力壮的按摩师一天也按不过20个客人。我们几乎没有假期,甚至有时过年也不能回家团圆。
熬夜、不见光、饮食不规律、营养不良,每天都在困扰着我。可是我别无选择,因为我终将难逃“金手指”被磨得不能靠此为生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为了孩子,为了家人,我只能将全部苦楚吞到肚子里。
七
同学的夫妻小店,因为有我,生意十分兴隆。由于同学摔骨折的手臂一时半会儿难以再从事按摩,为了长留我在店里,吸引多年积累的客源,同学邀请我入股,这样我也就能拿到更高的报酬。
此时,欠原先老板娘的债务也还了大半,我的小女儿也出生了。
有儿有女,我的人生圆满了。正当我踌躇满志,打算大干一场时,老板娘突然打来电话,让我回杭州去给她帮忙。
原来,我从老板娘那里辞职后,兄弟老关本来也成了大拿师傅,但他因为家里出了事,辞职回老家了。
所以,老板娘的店现在急缺人手。一边是同学盛情的入股邀请能帮我多赚钱,一边是欠了天大人情的老板娘请求帮忙。何去何从?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焦虑!
儿子此时已经上幼儿园了,每天刘夕都会让他跟我微信语音。孩子在电话里经常喊:“爸爸,我想你!”“爸爸接我去玩!”而小女儿自出生后,我连抱都没抱过她!
孤身远在千里之外,我也想陪陪我的老婆和孩子!
钱固然重要,我做梦都恨不得彩票中大奖,或是天上掉馅饼砸中我,让我成为大富翁,不再又盲又累还受委屈。
可是做人得讲义气,老板娘帮过我大忙,这个情分无论如何我得还,不然我良心难安。
我决定辞职离开同学的小店,买好火车票回家见见刘夕和孩子们,然后再去杭州给老板娘打工,还她的人情。
我知道这一切不容易,盲人的世界本来就一片漆黑了,除了我们内心的光芒,除了凭着本心做事,本分做人,努力伸手去拥抱自己的幸福,还有什么是可以抓住的?
我看不见这世界是圆的还是方的,我也不知道除了眼前的苟且是否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我只有一颗真心。
无论多难,我都会努力!
作者 | 图惠莹 自由职业者
编辑 | 阿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