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一个烦躁不安的年纪,一个不小心,就能做吓人的行为。
那年我初二,十六岁,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们心中的学霸,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我还有一个全校周知的称呼:校花。
在学校里,男生见到我都会脸红着躲开。
然后又在我走后,看着我的背影发呆。
我在重点班,被老师们重点保护着,我的班主任就像电影里的老修女一样,叫我不要跟那些男生走得太近。
还说如果收到情书或礼物要及时交给她,她要全校通告批评那些不自量力的男生。
可是有一个男生,他似乎很不把老修女的话放在眼里。
放学时,他经常会在校门口等我,然后对我吹几声口哨,再踩着单车,像风一样地离开。
有时上学的路上也会遇到他,他会往我的单车篮里扔各种零食,有时是牛奶,有时是糖果,不知为何,对于他,我没有告诉老修女。
我那时的自我安慰就是他又没有给我送情书,我不能定他的罪。
当然,我也知道他是谁,他是“黑班‘的一号人物。我们学生私底下把纪律最差的那个班叫做“黑班‘,而他正是老师眼中的刺头仔,同学们眼中的太子拓。
因为我们小镇上唯一的一家酒店就是他家开的。
有一次,他又丢牛奶到我车篮里了,大课间的时候,我有点渴,忍不住拿着他给的牛奶在走廊里喝着。
他从我们教室走过时,看到我正在喝他给的牛奶,他很邪气地看着我笑。
那时候好像流行痞子蔡,他的笑,让我联想到了痞子笑,觉得好笑,我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他一个笑。
从那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吹口哨,在上学的路上投零食。
终于有一天,在上学的路上,他踩着单车从我身后追上来,说了一句:明天晚上我们村里有唱戏的,来看不?
没等我回应,他就踩着单车飞开了。
我们的小镇时常有戏看,不是这个村的,就是那个村的。
明天刚好是周末,其实我早就和同学约好一起去看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跟几个同学,吃完晚饭后就去他们村了。
到了村口时,就看到他跟他的一帮兄弟正在村口抽烟呢。
见到我们来,他立刻丢掉手中香烟向我走了过来。
“走吧,我帮你们霸了位置。‘他过来说道。
“你抽烟?‘我问道。
“不抽,没有下次了。‘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
我们把单车放一边,然后就跟着他们走了。
结果他那些兄弟喜欢起哄,几次把我俩推着撞到了一起。
他脸色红了,一边护着我,一边微笑地看着我。
我同样也脸红了,头垂得低低的。
周围的同学继续起哄着。
末了,他吼了一声,其他人都安静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谁要是敢把今晚的事告诉老修女,他就找谁算账。
从此后,不管是放学还是上学,他光明正大地跟我的后面了。
有时候我回头看他,他就会耍车技给我看,有时还故意摔倒,我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我,也笑了。
如果有其他男生想靠近我,他就会踩着单车去撞人家。
后来老修女听闻到什么了,问我是不是他在追我,我说不知道,我没有收过他的情书。
(十几年后,我问过他当时为什么不给我写情书时,他说,其实他写了好多好多情书,还让他的兄弟代写过,可是他看来看去都无法表达他对我的喜欢,所以就全都撕掉了。)
我是没有收过他的情书,可是我收过他送的情人锁,一人半颗爱心,合起来就是一个爱心的那种情人锁。
老修女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就不深究了。
到了初三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十几个人组织去爬山。
农村的山不像城里的山那么好爬,大部分是没有开发的野山。
下山的时候,我踩到山石崴到脚了,痛得走不动了。
他二话不说就背着我下山。但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他还背着我,眼看太阳要下山了,大家只好商量,其他人先下山,去找大人开车来山脚下接应我,他则留下来陪我。
我们在等的时候,忽然下雨了,他立刻就脱下外套给我穿。
我们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紧紧地靠着坐在一起。
有些喜欢是不需要表达的,我们都知道彼此心意。
等大人找到我们时,他紧紧地搂着我!
那是他怕我冷,不但把外套给了我,还搂着我。
之后,这事在学校就传开了。
有人说我和他在山上过了一夜,被找到时,还搂在一起。
很多人信了,尤其是之前几个老写情书给我的男生,他们把我说得很不堪。
为此,他跟那些男生打了几次架,我劝他别理会他们。
他说诬蔑他可以,但绝不能诬蔑我。
后来周末的一天,我踩单车去买菜,路上遇到几个开摩托车的人,其中就有一个写过情书给我,然后被老修女通告批评过的。
他带头,让几个骑摩托车的一直绕着我的单车转,不让我前进,还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
我被迫只能停下车,可是他们见我停下来,更嚣张了,有一个人还想拉我上他的摩托车。
我当时又气又怕。
就在这时,太子拓骑着摩托过来了,他身后还载着他的一个兄弟,见到那些人围着我,他立刻冲了过来。
那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把目标对着他了。
为首的那个人还指着他说,就是他抢了我喜欢的人,我今天就要报复,给我打。
我们三个人哪里是他们那些社会青年的对手,看到太子拓被他们撞到从摩托车上掉下来,我想去护,却被一个人用棒子打了下来,还好太子拓反应,帮我挡了一下。
“带她走,先带她走。‘
眼看敌不过他们,太子拓怕我受伤,他大声地喊着同伴骑车先带我走。
我不肯,但很快还是被他的同伴拉上摩托车,说现在去报警还来得及。
“杀人呀,太子拓带刀了,不行呀,太子拓杀人了!‘
我坐在摩托车上,听到后面的人喊着,回头一看,真的看到有个人躺在血泊里--
此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太子拓了!
爸妈带我转了学,去到大城市上学了。
那时我们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断了他的所有消息!
我曾经在假期的时候瞒着家人偷偷回去那个小镇,结果小镇上那家唯一的酒店也关门。
我问遍所有人,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或是他怎样了!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里当了一名中学老师。
有一天,我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那出租车司机回头一看的那一刹,我愣住了!
多么熟悉的脸庞!多么熟悉眼神!
他觉察到了,立刻别过脸去。
我深深地喊出“太子拓‘三个字。
前面的他握方向盘的手一直在颤抖。
很久,他才出声,问我,要去哪里。
这声音,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说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他说,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我说,我找过你,找过你的兄弟,找过你的邻居,甚至找过老修女,但,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讲了很多很多,讲我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讲我这十年来思念。
我知道,坐在前面的他在哭,很隐忍地哭。
末了他说,姑娘你的故事很感人,可是如果不坐车的话,请下车。
我生气了,我说你能出现在这个城市,敢说不是为了找我吗?如果这一刻我下车的,你不要后悔!
他终于放声哭起来了。他说他没想过找我的,他只是想在有我的城市里生活而已。
我逼问他,他终于才说出了实情。
他说,他坐牢了,整整坐了八年,进去前,他交待了所有人,不能让我知道,因为怕影响到我的学习。
我说那你出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回过头,看着我,我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还是那样英俊的面庞!只是十年的沧桑,早已让他的邪气,变成了沉稳。
他说他不配,他说我值得更好的。
他说他一个坐过牢的出租车司机,无法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更生气了,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磨得快掉了所有花纹的情人锁,问他,这样够配吗?
他看着那个锁半晌,才颤颤抖抖地也从他的怀里拿出另一半的情人锁,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