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语:时间让我们忘记一些人,也让一些记忆更加的深刻,怎么也挥不去。
1这么多年,她未曾剪过头发。连一剪都舍不得动,一直到长发及腰。只是无论多长都不肯披散下来,即使知道将头发散下来会显得人更美。像为了个固执的理由而蹲守一般,她执意地将满头青丝束起,绾成长长的发辫。
没有人会知道,她这般固执地留起长发、扎起发辫,只是为了一个少年。
一个早快要湮没于记忆的轮回与倥偬的经年中的少年。
2
姚卿萱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头发。尤其是来拽她的辫子。
地上初中时留着一头让人,晾羡的长发。乌黑柔滑,像一匹最上等的绸缎。散开来在光下,那一头乌发就宛如一捧云,一捧泛着墨玉光泽的流云。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联想起网上流传的那句“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长长的辫子会在初二下学期一下子有了另一种用途。
那时候谢秋荻已经和她同桌快一年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就喜欢拽她的辫子。
一把抓过她的辫子从上捋到下的那种拽法。待姚卿萱带着三分愤怒七分无奈地转过头去,少年便会将一双细长的眼睛挑弯成明月,含了狡黠与调笑的眸光粲如星子,那言笑晏晏的模样在尔后流年暗渡的日子里恍惚着成了抹不去的永远。
姚卿萱起先无暇分心,无暇抬头去看谢秋荻一眼。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中零落了许多只属于那个年纪只和一个人有关的东西。在日后再也看不见记忆里的少年的时光中,被膨胀成了无限的空洞与寂寞。
不知不觉中做同桌快要一年,日久生情这种东西却半点也未曾被催化。姚卿萱只是偶尔望着少年那双细长眼眸发愣,随即便被那清朗蕴藉的笑容晃花了眼。谢秋荻每到这时就会故意去拽姚卿萱的辫子,挨了几记眼刀也继续笑得灿烂如花。
没人知道“学神大人”谢秋荻是怎么想的。正如许多年后姚卿萱仍然不确定当年谢秋荻来拽她辫子时她是否真的生气过。
四月份的一天,班上一个同学跑来问谢秋荻题目,姚卿萱目睹着谢秋荻接过了练习册,神情半是专注半是慵懒地直起身,伸出只秀气的手来支着那尖削的下颌,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辫子!
被骂的谢秋荻却愣是没听着似的,面容清澈得让人惊讶。
旁边问问题的同学早就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用手指不停戳着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一般的谢秋荻:“你……你就这么拽啊人家女生的辫子啊?!”
谢秋荻一本正经地捧着手点头,笑得春风得意;一边耀武扬喊似的命令道:“快来,姚卿董,再把辫子给我拽一下!”
他佯装严肃的口吻,包裹不住满满的兴奋自得,盖过外面雪亮的日头。
再者就是次日的中午,姚卿萱上楼去找英语老师背书。和一帮同学在办公室门口傻等着,捧着书死命地往脑子里灌。然后就是这么个情况下远远地看见谢秋荻从走廊转角那边拐出来。他身姿本就修长挺拔,校服纤尘不染,远远地走来真有那么几分“衣不着水,湛然若神”“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自红”的意味。姚卿董握紧手里的书瞪着他,果然见谢秋荻徐徐地走近,笑得灿烂异常:(经典文章 www.lingdz.com)
“Hi,姚卿萱,你好啊!”
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打招呼,在谢秋荻做来却带了欲诉无言欲语还休的味道。姚卿萱避开他流转如春水般的眼波,硬邦邦地说:“你来千什么,你不是已经背过了么。”
谢秋荻先是一愣,随即含上几抹狡黠,眉宇间云开月朗:“当然是……为了——”他凑过去飞快地伸手拽了一下姚卿萱的辫子,“拽你的辫子啊!”
姚卿萱猛地转过身:“你!”
谢秋荻笑得快要直不起身,手却仍旧不安分,姚卿萱一撇子飞过去,仍不忘忿忿地咒骂。旁边围观的同学早已捂着嘴闷乐。在那个笔墨、试卷与八卦横飞的年岁里,有某些东西是不需要多言的。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似乎已熟悉了这样一个会拽自己辫子的同桌。有时候姚卿萱看着晌午的阳光,竟也会蓦地联想到谢秋荻。
3
“……不要忘记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的人,不要忘记那个曾一起笑过的人……”
“……不要忘记你的好朋友,不要忘记你的死对头……”
“……不要忘记会拽你辫子的同桌……”
姚卿萱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听着班长大人的演讲。慷慨激昂的、正讲述着青春故事的声音中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不知道冥冥之中是要点化谁。
谢秋荻毋庸置疑也听到了。在前后集同学的调笑中,他又习惯性地笑。姚卿萱气不过瞪向他,少年却一反常态地低了眉垂了眸。脸上的表情不再是“你奈我何”,而是带了一丝茫然,淡若烟雪。
姚卿萱奇怪地问道:“喂,你怎么了?”谢秋荻闻言抬头,怔忡一下,随即温雅一笑,修长的手指出其不意地捋上她的辫子:“没怎么啊。”言罢,一边一本正经地笑,一边好整以暇地拽了拽手里的辫子。
“……你去死吧!”一本书狠狠地飞过去。谢秋荻伸手捂住头,整个人趴倒在桌子上。姚卿萱无视后排同学意味深长的笑声,把辫子放到胸前,背过身去不理他。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谢秋荻还想去拽她的辫子,姚卿萱忿忿地躲开了。
如果不是因为生气,她大概一定会注意到谢秋荻正极专注地看着她,颈项弯成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那一双眼底盛满的不知是什么情绪,热烈却也认真。
“就让我拽一下嘛……”那恋恋不舍的语调,怎么听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姚卿萱转着笔,嘲讽地瞟了他一眼。表面上是故作冰冷的模样,心里却无奈地起了涟漪。
这一丝混着无奈与愤然的情绪,恰似一缕清澈的夏日阳光,一点点地洒满了青春的记忆,直至开出了花。
拽辫子好像忽然就成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或标志。谢秋荻和拽辫子之间是画了等号的。只有他会在她背后悄悄拽一把——只有他。这个中内情,怕是那个天天手痒的人自己也说不清。谢秋荻固执地将它坚持了半年,未来,一定还会坚持下去——不知怎的带了山盟海誓的意味。
旁边的女生几乎被闪瞎了,英语书差点掉到地上:“你们也太……喂,谢秋荻,你为什么总要拽姚卿董的辫子啊?”
谢秋荻眼波流转,轻轻浅浅,慵慵懒懒,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道:“啊?为什么?因为手痒啊。”
女生成功地又大跌眼镜了一次:“手痒?!这也能算理由……”
4
初中最后一年的岁月被无限地拉长,拖成了一大段一大段的留白,记忆总是被一笔笔地恣意挥毫,用阳光和星光涂抹青涩懵懂的岁月,直到布满光影的横幅,已然淹没在经年中悄然不见。
时光变得很简单,频繁的考试,后来填志愿,中考,发成绩,然后是高中,理所当然不在一个班,虽然在同一个学校,见面次数却也寥寥无几。
那些年的光影流连,拽过的辫子的过往,像是白日烟花一般寂灭了。
寂灭了。消失不见了。待到姚卿萱发现自己早已把心遗失在他身上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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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过了很多很多年,姚卿萱独自一人徘徊在异地的大学校园里。水边柳色烟波,开着一丛一丛的荻花,像煞了当年初中校园里操场边寂寞开放的荻花,纷然如雪。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她因这荻花,却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总喜欢拽她辫子的少年,笑眼含花,明亮了多少季的年华。
记忆中的少年走过了当时年少,走过了韶华自首,是否依旧一副衣不带水、俊眼修眉的模样。
经年不换,捱过春夏秋冬。如果有一天他说,这么多年,你的辫子还是这么长。她定含泪看着他:
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来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