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阳憎恨继母。
他四岁那年没了母亲，八岁那年没了父亲。父亲带着继母外出，回来的路上三轮摩托车跌入深沟，父亲当场死亡，继母则瘸了一条腿。
安葬了父亲，屠阳和继母相依为命。父亲活着时，继母对屠阳不错；可父亲一死，继母马上像变了个人。放学回家，屠阳被继母指挥得像个陀螺，洗衣做饭，什么都得干。
继母还学会了喝酒。偶尔喝醉了，她就对着屠阳哭，说自己害死了他父亲。酒醒了，继母又瞪屠阳，问他站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念书。
继母瘸了腿，不能下地干活，靠给人介绍工作为生。乡邻表面上对她满脸堆笑，背后却叫她“杨扒皮”。村东的寡妇张婶来为她20岁的傻儿子求工作，继母给她儿子寻了份看仓库的活儿。但继母张口就要一个月的工资，张婶无奈，只好卖了家里仅有的一头羊。
“你是个黑心婆！”看张婶哭着把钱送来，屠阳冲继母大声喊。继母喝着酒，一言不发。
屠阳9岁那年，继母开始吃一种艳丽的花。院子里的菜畦毁了，用土坯墙将菜地高高围起來，种了半畦这种花。
在继母的斥责打骂中，屠阳长到了12岁。
那一天，继母穿得整整齐齐，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等屠阳吃完，继母说她养了屠阳五年，已仁至义尽。以后，她要自己过日子。
继母又拿出了一张存折，说里面是一万两千元。她算过，省着用，够他用到18岁。她已经和张婶说好，屠阳每个月给张婶一点生活费，张婶会照顾他。说完，继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屠阳突然发现，继母的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鼓了起來。
继母离开家，屠阳先是觉得空空的，接着几乎把家闹翻了天，没有了继母的管束，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在。
可是，三天后，张婶找到屠阳，她说带屠阳去见继母最后一面。屠阳看到的是一口薄棺，里面躺着的竟是继母！
张婶忽然放声哭起來，她对屠阳说：“你后妈也是个苦命人啊！你妈因为肚子疼，你爹半夜驮她去县城医院检查，竟是肝癌！回來的路上，你爹心神不定，就出了事。这肝癌能痛死人啊，你后妈先是喝烈酒，再后來就吃大烟花。向别人要介绍费，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你，她早就一死了之！她舍不得花钱看病，痛得厉害就吃自己种的大烟花。”张婶已泣不成声，“你后妈其实是个好心人呢！为我的傻儿子介绍工作，我给了她五百元，她又如数退给我，说那是要做给别人看的。”
“扑通”一声，屠阳跪在了继母的棺材前。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记耳光，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