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恋情或许不能跟山楂树扯上关系,却是一样的纯粹和干净。
每次决定回家休假,她总是先给他打电话,再通知父母。他在车站上班,不管她什么时候到,深夜或清晨,他都会在站台接她,然后开着他的小奥拓送她回家。路上,一般是他问:“还好吧?”她笑着答:“老样子。”他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下车前,他会问她哪天走。她回答完毕,把带来的烟递给他,并且叮嘱一声:“还是少抽点。”他点点头,掉头回去。
她在家时,偶尔跟同学聚会吃饭,但从不联系他。在走的前一天,他会准时发信息给她,告诉她车票买好了。
她直接去找他拿票,但钱的事,她从来不提,他自然也不会提。他们会坐在候车室里说一会儿话,话题很家常:工作、薪水、物价……就像两个寻常的朋友。
时间到了,他拎着她的行李,送她到站台。有时,她会轻轻拥抱他一下。他会拍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说:“好好的。”她的心情会莫名地伤感,紧接着又温暖了。
她记不清有多少次看着他离开,又多少次等他回来。那时候,她还年少,而他是个列车员。站台,是他们相见最多、分别最多的地方。
曾经,她以为和他不会再有交集了。可是,他的电话号码,她一直不曾删去,一直存储在手机的第一位。
重新联系他,是因为她在单位受了委屈。她刚刚大学毕业,对社会一无所知,原本就是个娇气的女子,感觉委屈自然在所难免。其实不过是些小事情,可她就是觉得受不了。那天,她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还没说话就哭起来。
他听她哭完,才说:“都工作了还跟以前一样。”
她啜泣着告诉他。他开始帮她分析,说出解决的办法。其实他們已经两年多没有联系,可是,那一刻好像他们一直是联系着的。
慢慢地,她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的办法不过是安慰她,可是因为她的委屈他倾听了,她就觉得释然。只有在这里,她的委屈才能找到出口。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声大哭。从小就这样,她习惯了。
那段日子,她频繁地向他倾诉,不管他在干什么。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一直安慰她,劝解她。
慢慢地,她历练出来,成熟了许多,很多事情能够自己应对了。和他的联系,慢慢地就少了。
他不再跑车,回到家乡小城的火车站做了副站长。她每次回家休假,即使是一票难求的春运时期,也不用为车票发愁。
她不提车票钱,每次回去总给他买两条烟。他不拒绝,什么也不说。
有一年,因为想和一个男人分开,男人却纠缠不休,她决定辞去工作,回家乡住一段时间。她不想跟父母住在一起。于是,他很快帮她安置好住处。正是冬天,小区里有暖气,他又送来一台电暖器。她从小就怕冷,他一直记得。
有时候,他会打电话让她出来,隔着小区的铁栅栏递给她一份红烧排骨一一小城有一家店的红烧排骨味道很好,她懒得出去吃,他就顺路买好给她送过来。她把红烧排骨接过来,不道谢,也不邀请他上楼,只是叮嘱他慢点开车。
在小城待了大半年,她还是向往大城市,于是重新上路,去省城。工作找得很顺利,她把自己安置妥当。然后,又是很久不同他联系,除了回家时让他接,返回时要他买票。
他们似乎只是这种接接送送的关系。
事实上,他们是旧情人。两家曾是邻居,他比她年长六岁。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他也一直耐心地等她长大。但真正恋爱以后,因为他一次犯错,她决绝地离开了他,那是年轻时的她不能接受和原谅的。
她恨过他一段时间,发誓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他结婚生子,过起寻常的日子。她在外读书,漂泊,恋爱,分手,恋爱……一直是那个任性倔强的女子。
他们最终成了这样的旧情人,旧爱不再提,伤害不再提,但光阴累积出来的情分,始终都在。
这份恋情或许不能跟山楂树扯上关系,却是一样的纯粹和干净。旧情非旧爱,但在光阴里渐渐变得纯粹、温暖、干净,且永远值得信赖。
丁一摘自《恋爱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