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非常时期,传染性疫情大规模爆发,无论是从外地回乡的人,还是要出门上班的人,都需要有关部门主动报备自己近日的行踪,确保安全。
老夏回家之前,在老婆陈琳的千叮咛万嘱咐里,去了趟居委会,说了一下回乡下老家的情况:这些天都在家里陪母亲,没参加聚会,也没见上门外人。
居委会大妈让他拿出车票或者出行凭证来,老夏一下慌了神,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含含糊糊的编不出理由。
大妈不敢懈怠,报了警。
老夏心里一咯噔。
警察直接调取了老夏的各种线上支付消费记录,发现了问题:
他这几天没出城,而是一直在各大商场流连,消费十多万。
警察又去调商场监控,一下明白了老夏撒谎的原因:他根本就没有回老家,而是一直在跟一个妙龄女子购物游玩。
这位女子叫张婉婉,是老夏手下新来的实习生。
老夏“瞒骗妻子、私会情人、差点坑了老母亲”的故事很快在城里风风雨雨的传开了。
老夏成了全家的罪人。
陈琳丢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再也没理过老夏,儿子夏天也跟着陈琳摆起了脸色,七岁的小男孩对男女之情没什么深刻理解,但也知道个好歹,爸爸做错了,不能再伤妈妈的心。
老夏的母亲更是站在陈琳这一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觉得丢人。
陈琳原本就是家庭主妇,老夏因为疫情,暂时也不能去公司上班,俩人每天不得不在同一屋檐下,老夏看着陈琳面无表情的进进出出,丝毫不给自己解释的余地,心里愈发的卑微,想找点事情做做弥补弥补,才发现自己有多不争气。
想做个饭,在冰箱里扒拉半天,跟考古似的,好不容易进了厨房,抽油烟机都用不利索,乒乒乓乓的忙活半天,终于下出来一碗面,陈琳看都不看一眼,接个电话下了趟楼,拿了外卖就带着孩子回房间吃饭了。
想给夏天辅导下功课,翻开习题册,两眼一抹黑,张张嘴,又把书放下了——平时都是陈琳管孩子,他这临时上车,根本赶不上趟儿。
自己动手洗下袜子,小心翼翼地晾在阳台,陈琳过来,一伸手,把旁边的内衣挪开老远。
哦,对哦,袜子不能和内衣贴那么近。
老夏这才反应过来,又不知道怎么和陈琳道歉,缩手缩脚的踌躇了半天,恨恨的回书房去了。
谁知道,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张婉婉还要跳出来搞个事。
这女人,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婉婉肚子里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陈琳这些天来跟老夏说的第一句话,她穿着睡衣,端着水杯,站在沙发前,拍醒了还在熟睡中的老夏,语气淡漠平常,像在问一句“早饭吃什么”。
老夏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回过神儿,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死死盯住陈琳:“她真的跟你说了?”
陈琳撇撇嘴:“昨晚给我打的电话,让我赶紧跟你离婚,不然要挺着肚子闹我单位去。”
老夏粗着脖子喘着气,满心憋屈。
张婉婉怀孕的事情,他也就刚知道没几天。
那会他们的事情刚刚败露,张婉婉打来电话,声泪俱下的跟他哭诉:“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做人!现在所有人都骂我,说我小三,说我不要脸!”
老夏哪里还有心思理她,正准备敷衍几句把事儿过了,张婉婉的语调忽然转成了委屈:“夏哥,我怀孕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和你老婆离婚啊?我们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了,孩子也好上户口…”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离婚?
老夏轴着脑子想了半天,自己确实跟张婉婉说过不少陈琳的坏话,无意中也承诺过次把次离婚,可那都是哄她开心的,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老夏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陈琳比不上张婉婉年轻漂亮,脾气也是真的差,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回来,我就乱丢个袜子,能被她训一晚上。不过家里有她打点,确实是井井有条,儿子的成绩虽然起起伏伏,现在也能在实验班排个中等偏上,陈琳孝顺,母亲也喜欢她,不然这回能这么向着她吗?家里虽说都靠我养着,但没了陈琳,也真不行,这几天不就吃上苦头了么。
老夏安抚了张婉婉几句,想给她些钱,劝她赶紧把孩子打了,谁知张婉婉一下来了火气:“医生说了,我身体不好,不容易怀孕!怀上了就要好好养着,不能打胎,不然可能这辈子都怀不上了!这孩子我必须生下来!”
老夏也来了脾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是不会离婚的!孩子生下来我也不认!”
张婉婉丢下一句“那我就去告诉你老婆!”,然后狠狠的挂了电话。
老夏没太当回事儿,她爱咋咋的吧,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糕吗?
结果,真的能。
“这事儿是我错,我王八蛋,我对不起你,我…她也就前两天刚跟我说这事儿,我让她把孩子打了,她就是不肯,我真没想到她会找到你这里来…”老夏拉过陈琳的手,亲昵地摩梭着,语气里满是讨好。
“你这些天的态度,我也看见了。我也知道,你不想离婚。”
陈琳并没有老夏预想中的暴跳如雷,甚至还隐隐透出了原谅的意思,这个台阶让老夏感激涕零:“是啊!我就是一时糊涂,哪里想过要离婚嘛!更没想让她给我生孩子,咱家有天天就够了!”
陈琳叹口气:“我就是最怕影响到天天….先说咱俩要是离婚,我没了你,你没了我,都能过,可是天天呢?他跟着我,那些课外辅导班什么的,我也确实负担不起,跟着你,跟那个女人一起过?过得下去吗?再添个小的,不得给欺负死?”
老夏对她这份肯服软的“大婆态度”很是喜欢,满心感激她的“识大体”:老公犯了错,先一致对外解决矛盾,家庭内部问题,再说嘛!
“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张婉婉,没这么简单。”陈琳顿了顿,接着说:“她都怀孕三个多月了,自己才发现?不可能吧?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一直憋着不说?月份憋的越大,孩子越难打掉。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老夏头顶一道闪电,在脑子里炸开:之前两人云雨,张婉婉总是大度的跟他说自己不易受孕,不用措施,当时在兴头上,他只以为是她的深情和轻贱,现在陈琳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对劲…
“我觉得,她是看不上小钱了,想要咱家一半的财产。”
老夏浑身一个激灵,陈琳说的话愈发可信:“我越想这个,就越害怕。倒不是怕影响我们,我就怕等天天再长大些,突然跳出来个弟弟妹妹,要跟他分父爱,争财产,现在房价涨多快?就咱这房子也值不少钱了吧到时候?咱辛辛苦苦付的首付还的房贷,到时候得给她儿子捋一半去…”
疫情过后,老夏和陈琳离婚了。
所有财产按离婚协议所写,全部归于陈琳名下。
这是他们商量出来的,保护财产、防止张婉婉敲诈的最好方法,也算是老夏赔罪的诚意,反正两个人协商好了,就算领了离婚证,老夏依然住在家里,他们依旧是一家三口,日子跟从前一样过。
甚至看起来比从前更好了些。
老夏开始试着分摊家务,也开始着手辅导儿子的功课,因为心里怀着愧疚,对陈琳比以前温柔了些。陈琳重新杀回职场,事业上一点点有了起色。
张婉婉来闹过几次事儿,老夏前后给了她一万块钱,还是让她把孩子打掉了——不然也没辙,生下来谁养活呢?
老夏原本觉得日子这样也算不赖,和和美美,不光彩的过去可以翻篇。
没想到,陈琳出轨了。
那天早上,老夏在洗漱池刷牙,陈琳在马桶上蹲坑,手机落在了牙杯旁边。
一条短信推送弹出来:“亲爱的,今晚下班怎么安排?”发件人是“黄浩”,一听就是个男人名字。
“亲爱的”这三个字彻底激怒了老夏,他举着手机冲着陈琳吼:黄浩是谁!
“我男朋友啊。”陈琳说的理直气壮。
“你男朋友…那我是谁!”老夏鼻子都气歪了。
“我前夫啊。”陈琳更加理直气壮。
老夏梗着脖子,忽然泄了气。
“出轨”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事实上,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前夫啊。
“我们协商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日子继续,咱们继续做夫妻,只是把房子财产归你名下,防止张婉婉敲诈!你怎么还变卦呢?还交男朋友!”老夏据理力争。
“老夏,你真的以为我们还能好好过日子么?我怎么原谅你?我一想到你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我浑身上下都犯恶心!”
陈琳冷哼一声,当着老夏的面从容的擦干净屁股,穿好裤子,轻蔑的看着他:
“之前我辞职在家带孩子,地没扫干净,要被你骂,菜做咸了点,要被你骂,你每天回来就跟个大爷似的,脱袜子上床开电视一气呵成,臭袜子都甩我枕头边上了,我说你两句你还要不高兴,动不动就是你就在家里做这点事都做不好!你现在也做家务了,知道不是这点事了?
儿子一次两次没考好,你上赶着就要骂人,骂完他来骂我,他的功课你辅导过一天?语文数学外语学到什么进度了,你说的出来么?
你总说家里都靠你养着,问你要点钱你还让我给你列开销明细,你忘了当初怎么求我辞职带孩子的?还不是为了给家里省请保姆的开销?怎么就成什么都靠你了?
你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想回头了,我就得站在原地原谅你接纳你,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找男朋友,你要是不开心,就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陈琳说完这些,看着老夏憋屈的脸,感觉神清气爽。
她没有要蓄意复仇,只是生活啊,终于给了她报复的机会。
现在她有钱有房有工作,想恋爱就恋爱,想结婚就结婚,不用再看谁的脸色生活。
她每一步都做了最正确的事儿,终于守到了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里的那天。
她看了看缩着脖子不敢言语的老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卫生间,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