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中宝”一般有两种解释:一是宝贝中的宝贝,属于更高一级的藏品;另一种则是宝贝中间藏着的其他宝贝。后者因前人交代不清或继承人不明就里,极易在流传的过程中被人遗忘,造成继承断层。
正因为如此,很多藏家做梦都想抓住“宝中之宝难以被发现、容易被主人忽略”的漏洞,盼着撞上一次这样的大运。一旦遇到了,大多数人往往会故意不向卖家讲明,将宝中宝变成自己捡到的大漏。可是,一些骗子也正是抓住了藏友的这种心理,处心积虑地挖坑设局,令个别藏友在宝中宝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一柄残剑有玄机
只扫了一眼唐宝手里捧着的断剑,王玉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柄剑怕是颇有些来头!虽是一柄缺剑,剑尖部分应该残缺了近五分之一,但是看它那盘镡(剑身与剑柄之间作为护手的椭圆形部分)、葫芦尾、宽刃的独特设计,带有明显的元代宝剑的特点。
虽然它周身已是锈迹斑驳,但未锈的部分依然闪出凛冽的寒光,最让人称奇的是剑格,完全仿照瑞兽狮子做成,狮脸上还镶饰以黑琉璃做的眼睛,彰显出一份独有的端庄大气。只凭这一眼,王玉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这柄剑怕是元代公卿用过的佩剑呀!自己干了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这种出彩的宝贝!看样子是要赚发了。
面对王玉,唐宝拘谨地说着恭维话:“我打听了很多人,大家都说您家的生意做得最大,因此还望王老板给帮着掌掌眼。”
王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的确,文玩市场上,他绝对属于开店早、眼光毒、买卖红火的元老级人物。一般来说,他都不会走眼,原因是他不仅经验丰富,而且非常谨慎,积累了许多鉴赏宝贝的思路和方法。
见王玉笑了,唐宝以为已经套近乎成功,忙将剑递上来说:“这把剑是我爷爷活着时的心肝宝贝,平时他总是将剑藏在箱子底下秘不示人,小时候我几次想拿出来玩,但总是被他提前发现,然后结结实实地赏一顿鞋底……”说着,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他的讲述引起了王玉的兴趣,他好奇地问:“那你爷爷活着时就没交代过什么?照理说,家里有这么好的宝贝,应该早就有话传下来了!”
唐宝非常遗憾地说:“平时,关于宝剑的话题他根本不会说,等到他想说时,已经得了严重的脑梗,不但瘫痪在床,还丧失了语言能力。临死前,他一再看向箱子,仿佛有很多事要交代。见他这样,家人就从箱子里一样一样往外取东西,但爷爷看了均摇摇头。直到看到这把剑,他才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然后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可惜已经没人能听懂了。”
听了他的讲述,王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炬般的目光看得越发仔细了,甚至他还勾起食指,将剑从头到尾弹了一遍。那声音清脆如冰,厚積薄发!
在他观察时,唐宝又说:“看爷爷临终的样子,我感觉这把剑应该是个值钱的宝贝,眼下我急等钱用,所以拿来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等彻底看完,王玉坦诚相告:“这把剑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无疑,但具体的品级我还把握不准,加上它有残缺,因此一时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价格,还需要找水平更高的同行鉴定商量。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暂时将剑放在这里,等有了准确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见最大的店主都吃不准,而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唐宝想了想就同意了。看他有点顾虑,王玉将接下来的文章做得很足:也开具了证明,端正地盖上了印章,还特意拍下自己和唐宝手持此剑的照片为证。见如此保险,唐宝这才放心地赶了回去。
仅两天后,王玉又将唐宝约到了店里。告知最终结论前,他特意询问:“您的祖上是否出过当官的?”唐宝错愕地连连点头:“元代时曾出过一位工部侍郎。”说着他有些感慨,“可惜,后来家道败落,家里再没出过什么人物。到了我这辈混得更差,父亲死得早,母亲有病,想外出打个工都脱不开身……”
听完讲述,王玉捧出那柄剑很肯定地说:“那就对了,经过我们研究,一致认为这是一把王公大臣用过的宝剑,如果完好无损,价值可达二百多万元,可惜因为残损,价值便严重缩水,现在仅值十分之一左右。”
价格相差如此悬殊,令唐宝非常惋惜,他央求道:“不瞒您说,我急着用钱是因为未婚妻一家催着结婚,眼看着又是装修房子又要置办东西,20万元真的不太够用,您能不能多给点?不然我也不会把自家的宝贝拿出来卖了!”
王玉感同身受地点着头:“的确,20万元是紧巴了点。”说着他话锋一转,“虽然我玩古董多年,但最见不得的还是明珠暗投,像这样大臣用过的好东西,的确应该卖个好价钱!”他让唐宝先回家,表示自己会尽快帮着张罗一个靠谱的买家,争取帮着卖一个最高的价格。
临行前,唐宝捧着剑,连连道谢。
有钱富商寻上门
十多天后,唐宝再次接到王玉打来的电话时,竟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原来,王玉告诉他,经过多方联系,有一位李老板对宝剑特别中意,现在两人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见他如此务实,唐宝非常感动,担心他们人生地不熟,他还特意驾上三轮车,早早地迎到了离村较远的交通要道上。
双方接上头后,李老板的奥迪A6便跟在了唐宝的“宝马”后面,驶上了没有硬化的乡间小道。足足跑了半个小时,唐宝才将他们领进了一个村子。
虽然村子里已经有了很多新房,但是仍难掩映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古旧和落后:弯曲且崎岖的巷子两边,零星地有着各种形状的小菜园,有的井台上还架着辘轳,青砖瓦房的地基上长满了青苔……
王玉正四下打量着,发现唐宝已经将车停在一处院落外,这处院落虽破旧,但仍能感觉到原来主人身份的尊贵:庭院深深,古色古香,大门外有石鼓夹抱,天井地面以青砖铺成,均巧妙地摆出不同的图案,虽然很多房屋已经坍塌废弃,可是残存处精美的砖雕异常扎眼,花卉、飞禽、瑞兽等图案活灵活现,让人不禁嗟叹:真是变化无常,曾经的豪宅竟也败落至此。
唐宝领着两人走进自己居住的房子,这是一处硬山顶的青砖瓦房,显然经过修缮,房顶相对完好。落座后,王玉没加客套,便告诉唐宝一个好消息:“这位李老板收藏古剑多年,得知这柄元代的古剑后非常喜欢,愿意出30万元的高价。”说着他又委婉地表示,“这个价已经超出当前的行情,已经算是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足足比原价格多出了许多,唐宝听了非常高兴,忙站起来为两人倒水。
李老板端起茶碗只喝了一口,便明显一怔说了声:“好茶”!听他这样说,唐宝笑着摇头说:“别取笑我了,这里喝不到城里那种过滤的纯净水,只能喝井里的水,茶叶也是农村集市上最便宜的茶叶。”
不料,李老板却摇摇头,闭上眼睛用心地又品了一口,连连说:“好。”见唐宝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才说:“我说的好,是指水好。”
他又解释道:“我是开酒作坊的,旗下有两个小酒厂,多年的工作经历让我对水特别敏感,人送外号水疯子。我尝到这水清冽甘甜,怕是这口井很有来头吧?”
唐宝瞪大了眼睛:“没错,家里有一口老井,因为水甜且水旺,所以一直没有再挖井,至今喝的都是里面的水。”
见得到了验证,李老板兴奋地站起来,主动要求:“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这口井?”
这样的小要求让人无法拒绝,很快,唐宝就带着他们来到后院的井边。看到青石板铺的井台,砖垒的圆形井壁上长满的苔藓,李老板如同发现了聚宝盆,趴在井沿上越看越着迷,竟表示要到井里去看一看。唐宝哭笑不得又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虽然井壁上留有方便上下的脚蹬,但为了安全,唐宝又找来一根结实的绳子,让李老板抓着,以免出现意外。
准备妥当,李老板顾不上身上的名牌西装,手脚麻利地下了井。他似乎特别在意井壁上苔藓的生长状况,一处处细细地看下来,足足看了近二十分钟才回到地面上。
很显然,看过井的李老板并不满足,他赞叹说:“水为酒之血,凡有名酒处必有佳泉。国内那些饮誉海内外的名酒,是与酿酒所取水的那口古井分不开的。你家这口井可是个宝贝呀,如果让我得到这样一口井,生意想不红火都难!”说着,他便同唐宝商量:“兄弟,我想买下这口井,怎么样,开个价吧?”
还没等唐宝开口,王玉先表示了反对:“哪有只卖井的道理?如果你想买,那就把整个院落买下来。”说着,他把唐宝拉到一边说:“这个老房子就算再装修,怕是也难装出个新房的样子,不如乘机多要点钱,去买个新楼房,那样多体面,保证你未婚妻一家更满意。”
唐宝听了,顿时眼睛里露出惊喜的光芒!这样一来,他的愿望就能达成了!
暗道虽有宝却无
可是,很快唐宝就想起了什么:“房子的事,我自己做不了主,得请示我母亲。”说着,他便奔向了后院,将一个老太太搀了过来。这老太太脸色蜡黄,气喘得都不匀,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老太太坐定后,面沉似水,径直问:“我听孩子说,有老板想买下这处宅子,不知道肯出多少钱呀?”
虽然话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力。
李老板盤算:虽说这偏远乡村的房子不值钱,但是自己仍要出个高价将对方一举拿下。因此他回答:“如今在城里买一套宽敞的楼房最多也就五十万元,我愿意出这个数,让您娘俩去城里享福,您看怎么样?”
不料,老太太竟有些恼火:“这可是以前当大官的住过的房子,风水好着呢,就算再破旧,那也是值钱的文物。再说了,眼下农村的宅基地可是越来越值钱了,这么大的一片地,想拿仨瓜俩枣就买了去,没门!”
李老板听得瞪大了眼睛:看这老太太整天不出门,但是什么都明白。看来不付出点大代价,是买不到手了。他轻声询问:“那依您老的意思……”
老太太也不客气:“想买这个宅子,少于200万免谈。”说着她也不要唐宝搀扶,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老太太的狮子大开口很显然超出了李老板的预期,他不敢惹怒老太太,可是又不愿花这么多钱,因此像吃了苦瓜,不得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唐宝,可是没等他开口,唐宝便忙着撇清责任,表示虽然自己知道价格高了,可是母命难为。
幸好有王玉出来打圆场:“李老板别计较了,眼下花钱是多了点,可是等你有了井,以后挣钱还不跟流水似的?!”他故意将“井”字咬得特别重。在他的劝说下,李老板狠了狠心,终于同意用这个价买下这个老宅子。
办理完转账后,李老板又好心地雇来一辆汽车,帮忙把唐宝母子和他们家那点家当载上了车,母子两人风驰电掣地赶往城里了。
等再也看不见汽车的影子,王玉和李老板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两人一同走回院落,将大门从里面反锁,便迅速赶到后院,像上次那样,将拴好的绳子扔入井中,李老板便抓着绳子下了井……
原来,从唐宝第一次请王玉看剑时,王玉便发现剑柄是中空的。他借口要请水平更高的同行鉴定商量,将剑留在了店里,并用了让人难以察觉的方法悄悄打开了它。
里面一卷发黄的宣纸让他欣喜若狂,上面写着:“古井铅中藏金银锭,悉数纳入箱中。”“铅”是北方的方言,专指井中的暗道。这个宝中宝如同上帝送给他的幸运果,他心花怒放,动起了脑筋。于是他请来李老板当合伙人,上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买井好戏。
上次在井中,李老板已经找到了那处“铅”,轻轻抠去封在铅口的泥土和砖块,通过手机手电的映照,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箱子。这次下井,他轻车熟路地径直找到那个地方,几下便将封着的砖块推倒,腰一猫便钻进了铅中。用绳子将箱子捆好后,他马上通知王玉向上提。
这是一只颇有些年头的铁箱,几乎锈成了疙瘩,连老式的铜锁也打不开了。两人早有准备,冲箱子毫不客气地挥起了大铁锤。只一锤下去,弱不禁风的铁箱便四分五裂,可是里面的内容让两人大惊失色:满满一箱子都是砖头。
李老板有些狐疑:“难道是唐家的先人欺骗后人?”王玉毕竟见多识广,他思前想后,喃喃道:“这次我们怕是踩了雷了……”
连买剑加上买宅子,两人搭进去了二百多万元,想想都疼得肝颤。李老板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赔了,必须想办法赚回来。”他看这套院落年头够老,打算找来工匠用仿古的砖瓦修补好,彻底打造成一个可以收门票的景点。
这样虽然来钱慢,但毕竟比什么都没有强,王玉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第二天,两人正打算寻工寻料地就此动工,不料一个自称是房东的人前来收房子。他说,唐宝母子半年前才租了这处宅子,本来住得好好的,昨天突然通知自己不再续租……
王玉和李老板彻底呆傻在原地,连后来房东讲了什么都没听明白。
编 辑/征 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