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只鸟在树上飞

发布者:胡冬儿默 2022-2-10 05:12 原作者: 雍措来自: 芳草·文学杂志

雍措四川康定人,巴金文學院签约作家。散文、小说作品散见于《十月》《花城》《民族文学》《中国作家》等期刊。出版散文集《凹村》《风过凹村》。获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等奖项。

狗知道今天有事发生,狗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来回穿梭在人群中,企图从中发现点儿什么。好多人狗都认识,好多认识的人脸一下聚在一起,狗又似乎都不认识了。

人都在忙自己的,没人在乎一条狗在人中间窜来窜去究竟要干什么。狗在人眼里,只是一条狗。狗听说过“人来疯”这话,其实狗今天想说,“狗来疯”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狗今天在家里看见好多人兴奋得不行。他从来没看见过有那么多人脸涌到自己家里来过。这个家平常都非常安静,那个瘦骨嶙峋的主人从不喜欢让村人进自己的家门。狗不懂主人,但狗尊重主人,毕竟狗在这个世上只有主人这么一个亲人。

今天主人不在家,狗不知道主人现在在哪里?像往常这个时候主人和他应该都坐在门坎上,主人抽着烟叶,狗趴在门槛上看主人抽烟。狗很多次想,如果主人哪天能施舍一支烟叶给他,他也能把那粗粗的烟叶抽得像主人一样像模像样。主人坐在门坎上,看得最多的是月亮坡。月亮坡斜斜地长在对面,山顶有棵细细的歪脖子树立在那里。夜暗下去,那棵树像一个老人弯着腰,看着黑漆漆的地。主人问过狗,那棵树像不像自己。狗看看树,再看看主人,把眼睛眯上了。狗心里明白,一种老和另一种老如此相似。但狗不想把心里知道的东西告诉给主人。每当这时,狗庆幸自己只是一条狗,没有人类的语言。主人骂狗跟自己一辈子了,还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狗不知道主人想让他有多大长进,长进成什么样,狗也想告诉主人一条狗的长进是人看不见的。

主人除了看那棵歪脖子树,也在等人。只要有人从家门口过,主人总会找些闲话和别人寒暄。主人给别人寒暄的话,前一句和后一句都差不多,回答主人话的人前一个回答和后一个回答也差不多。主人就喜欢不厌其烦地问,回答主人话的人似乎也习惯上了不厌其烦地回答主人地问。这个村子已经好几年没发生过一件新鲜事,人所说的事和想聊的天都很旧。主人也是一个旧人。狗想自己每天和主人坐在门槛上,也算一条旧狗了。狗不在乎自己的旧。

没人经过的时候,主人不进屋。主人坐在门槛上痴痴地等。狗偶尔听见主人自言自语地说:我等的东西快来了。说完主人就狠劲儿的啪啪抽那粗粗的烟叶,生怕下一口就抽不着似的。狗四下里望,除了有风经过,除了看见对面山上的阳光不断地往山下的那条急河落,什么都没有。主人要等的东西让狗犯糊涂。狗犯糊涂时,就想一条急河把一天天的阳光带到哪儿去了。狗想这事不觉得无聊。狗一次次地想,一天天地想,狗想不明白,但狗喜欢想。

狗很少和村子里的其他狗一起玩耍。其他的狗也不来找他。他好几次听见有些狗在议论他,议论他的那些狗看见他就鼓着眼睛瞪着他。狗知道很多狗都不喜欢自己。狗以前悲伤,感觉自己被狗族抛弃了。现在狗不这样想了,狗觉得不和其他狗接触,反而提升了自己的地位,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威严感生长在他的骨子里。狗去年看见过一条狗孤独地死在路上之后,他就更加明白,无论人和狗,活到最后都只剩下自己,谁也帮不了一条死在路边的狗的悲伤和绝望,谁都只是自己。懂得这些,狗对那些拉帮结伙背地里议论他的其他狗,他很是同情。他们在用一种拉帮结伙的方式,似乎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热热闹闹的,其实那里面根本不存在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热闹。

狗每天安心地和主人呆在一起,他哪儿都不去。他守着主人,他知道,他和那个瘦骨嶙峋的主人、那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主人之间,在灵魂深处是相通的。

主人还没有回来,狗到处找主人。狗在找主人时遇见很多平时从来没有任何交道的狗,那些狗看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些。狗觉得今天很奇怪。狗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狗从那些平日里没有任何交道的同类身边路过,假装一副冷傲的样子。狗平时就是以这种态度对待那些自己不想接触的同类。今天,狗走了很远,都能感到身上到处是那些平时没多大交情的狗的温暖眼神附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在一个拐角处,狗使劲地甩了甩身上的皮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甩掉身上的什么。

狗有些悔自己。他最初心里一直挂着自己的主人。可随着来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他就莫名地兴奋起来。越来越多地兴奋让他渐渐忘却了对主人的担心。他来回穿梭在人群里,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有些人确实很忙,来不及看他一眼,狗就主动凑在那人的脚边,用嘴拖人的裤脚,他想让每一个人都别无视他的存在。

“畜生就是畜生,没心没肺,养了也白养。”他拉一个人的裤腿时,一个人摇着头对他说。

狗伤心,别人把他当一个畜生。他曾经自信地认为自己和村里的畜生有区别。他有人的思想,至少比那些村里的狗高一个档次,那些狗才是畜生。狗沮丧地走进屋。他看见有个娃蹲在楼梯口,像是一直在那里等着他。娃见着狗,摆着手让他过去。狗有些犹豫。狗往四处看了看,四处都是忙的人,没人理他这样一条狗。狗向娃走过去,娃冲狗狡黠地笑。

“我们到那上面去。”娃指着楼梯,对狗说。

狗顺着娃指的楼梯看上去,楼梯陡陡地立在那里。狗犹豫,他犹豫的不是自己能不能爬上这个楼梯,而是今天主人不在,他可不可以上这个楼梯。

“不敢?”娃轻蔑地看着他说。

狗来回在娃的身边转。娃从地上站起来,往陡峭的楼梯上爬。狗等娃爬了四五梯,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有人在堂屋里吼他们,娃不听那个吼他们人的话。狗也不听。那个吼他们的人在楼下先是骂他,后开始骂那个不听话的娃。娃像是没听见那人的骂,撅着屁股往上爬,为了等狗,娃转过头给狗使眼色示意狗跟上自己。狗是可以跟上娃的,只是楼梯太窄,狗冲不到娃前面。有好几次,狗抓着木楼梯等娃爬,娃撅着的屁股在狗头上晃来晃去,让狗想到磨坊后面那棵老柿子树上冬天挂着的柿子在树上晃。

娃把狗带到楼顶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娃往四面看这个院坝。娃是第一次来这个院坝,狗也是第一次。狗像娃一樣打量着这个院坝。除了一张老皮挂在墙上,院坝到处都是空空的。娃对一张老皮没兴趣,他躺在地上对着天看。狗走过去看那张老皮,皮是一张好皮,皮质坚硬,皮上到处是漏风的洞。狗歪着头想这是一张什么动物的皮。狗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在有生的经历中,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皮。狗正在纳闷,突然想到一次主人给他说过的一件事。主人说别以为那只怪物有多厉害,他再厉害还是死在我的刀下。主人说这话时,先是得意,后一副想哭的模样。狗觉得主人是一个奇怪的人。可这种感觉又让狗觉得主人很可怜。狗说不出为什么。狗经常看见主人夜里一个人带着一把尖刀爬上楼梯,在上面一呆就是好久。狗从来没有跟主人来过这里。他了解主人,如果主人想要他上去,主人会叫他。狗又想起有一次过路人说的话,他们说主人有过一个孩子,可惜被怪物吃了。狗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很多个夜主人带着一把尖刀爬上楼梯。主人心里有痛和恨。那种痛和恨更多时候发生在一个个孤独的夜里。狗再一次看皮上密密麻麻的洞,狗难过。狗恨自己以前没能帮上主人什么忙。狗垂着头离开那张皮。他失落地、沮丧地躺在了娃的身边。娃收回看天的眼,歪着头看狗,狗也看娃。娃的眼珠亮亮的,像个熟透了的黑葡萄落在娃的眼睛里。娃用小手摸狗。狗心里的重似乎在娃的抚摸下减轻了一些。狗往娃的怀里挤。娃继续摸他。狗闭上眼睛,任由娃摸。狗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狗还在人群里乱窜。前面有棵大树。树是枯树,没一片叶子。干枯的枝丫在空中竭力地四处生展,仿佛想挣脱死的束缚。有人把狗往树上赶。狗看不清楚人。狗爬不上一棵树,狗往后退。赶的人手里拿着细条,非要狗上树。梦里,狗的路只有一条。狗只能上树。狗往树上爬,爬上一节滑了下来,爬上一节又滑了下来。狗回头看那人。那人甩动细条的声音在风中呜呜地响。狗又爬。他爬上去了一节,再爬上去了一节。狗听见那人甩动细条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狗回过头看那人。那人把手里的细条丢在地上,从地上捡起小石子,他把拿小石子的手举得高高地朝着树上的狗。人在树下看着狗笑。狗胆战心惊。干枯的树笔笔直直往天上升,狗使劲地爬。他爬不动了,小石子从地面飞向他。他躲闪着,却没逃脱几个小石子的袭击。小石子袭击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他想放弃了,无论结果怎样,他太累了。就在他准备放开紧抓着枯树的双脚时,树顶有人喊他。他抬头看,是他的主人。梦里狗想哭,却发出了人的笑。他使劲地往上爬。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就在他离主人很近时,主人不见了。他的头顶只剩下一片空天。那种空是一种让他绝望的空,让他想大哭一场的空,让他想放弃一切的空。他脚一软,从树上掉了下去。那是他把自己故意掉下去的。

他一下从梦里惊醒。汪汪地叫出了声。那叫声是从梦里叫出来的,带着薄薄的梦的味道。耳边传来娃的呵斥声。这时他才真正从一场梦里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狗觉得眼前的娃和梦里驱赶他上树的人很像。娃骂完狗,开始忙自己的事。娃用小刀削他的弹弓。娃的弹弓是在狗的一场梦里开始做的。之前狗没看见娃手里有弹弓。很多白色的木屑掉在娃的身上。娃站起来,抖身上的木屑。娃让狗坐下,狗想走。娃拉狗的尾巴,狗想咬娃。狗从不咬人,他只吓唬人。娃站起用两根高凳子拦着大门。狗这时才知道,自己在一场梦里时,娃做了很多事情。娃做的这些事情,就是不想放狗走。娃让他陪。狗坐下来,看娃削弹弓。

“我要用这只弹弓打死一百只鸟。”娃对狗说。

狗看着不远处的树,没一只鸟在树上飞。

“今天死的人活该。我知道他们会死。”娃边说边系他的弹弓。娃的弹弓快完工了。狗等着娃为他拿开凳子。他想下楼,狗心里莫名的慌。

“你以后就跟着我,反正你没人管了。”娃看着狗说。

狗不想让娃管。狗有自己的主人。狗开始汪汪汪地叫。娃用新作的弹弓对着狗。

“再叫,我杀了你。”娃说。

狗往后退。

“就知道你怕,胆小鬼。”娃鄙视狗,狗一动不动。狗从娃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可怕的东西,这种可怕的东西让狗知道,眼前的娃什么都做得出来。

娃把对准狗的弹弓移向不远处的那棵树。不一会儿,娃起身爬上院墙。

“你上来。”娃给狗说。

狗往后退。

“上不上来?”娃又把弹弓对着他。

狗想装成是一条听不懂人话的狗。可无论怎么装,狗知道如果不听娃的话,结果是什么。

院墙下有个土墩,像是专为狗修的。狗跳上土墩,前脚趴在墙沿上。下面好多人,人都在忙。下面的人不像人,像一个个移动着的怪东西。

娃用弹弓对着一个个移动着的怪东西。

“让他们死。”娃眯着眼,绷直了弹弓的弦。狗听见弹弓绷直的嗤嗤声。弹弓里的小石子在等待娃把它放出去,像子弹一样击破谁的头。

“你这屁娃,爬那么高干嘛?下来!”有人喊娃。

娃移动弹弓,对着喊他的那张脸。狗着急了,狗冲娃汪汪地叫。狗看见喊娃的那张脸没移开。那张脸上的大嘴张开又合拢地朝娃还说着什么。狗听不见那人的声音,狗的耳朵里嗡嗡地响。

弹弓发出的嗤嗤声一次比一次强。狗想冲上去咬娃。但狗不忍心对一个娃下口。

“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出手。”娃边说,边退了下来。刚退下来,娃想到什么似的,又爬了上去。

娃眼睛眯成一条线。绷直的弹弓对着大树下的两个白色物体。如果不是爬到楼顶,狗不会发现那里有两个白色物体。

娃把手中的子弹放了出去。子弹直直地打在其中一个白色物体上。屋里嘈杂的声音盖住了子弹落在白色物体上的声音。白色物体一动不动。

狗不知道白色物体是什么,那里今天被封上了。狗早上在那棵树外面转了几圈,也没能进去。

“他们该死在那个洞里。那陷阱花了我好几天时间。”娃说。说这话时,娃的眼神里是一种狗说不出来的恶。

“我希望很多人都死,很多鸟都死。我想一个人活在这里,别想有谁来管我。”娃对着狗说。

狗的腿软了下去。狗的脑袋里轰隆隆地响,像昨年阿拉山夜里垮塌的声音。

娃移开挡在门口上的板凳,拿着弹弓下楼去了。狗呆在楼顶心里莫名的怕。狗的腿软,狗试着走几步,腿支撑不起身体,软在马上就要跨出去的那一步里。那张怪兽的皮在风中“嗤嗤”地响。那是狗上楼来第一次听见那张皮的响。

狗从楼顶到一楼,人越来越多。狗慢慢走在一片嘈杂声里。很多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像一群着急采蜜的蜜蜂。狗心里空空的,狗不想理那些人。狗走到那棵大树下,他知道有两个白色的物体躺在里面。

狗没法进去,一道硬门拦着他。狗使劲把头往门缝里蹭,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儿。那是他主人身上的味道。狗焦急地在门口打转,狗试着蹦起来,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丟在了某个地方。狗汪汪地叫给里面的主人听。无论狗怎么叫,里面安安静静的。狗想今天的主人睡得真香。狗用头撞那道木门,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门晃动一下,又安然无恙地立在那里。

“千万别让狗进去,不吉利,赶走他。”有人说。很多小石子落在狗身上。狗不想离开,狗不得不离开,狗还想见主人,不过现在他必须走。狗跑过向他扔石子的人,狗听见人在后面骂他。那声音冰凉刺骨,直扎狗的心。

狗想念自己的主人。

夜色从空旷的天空落下来,厚厚的,重重的,砸在狗身上,狗全身都在痛。以前,狗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厚重的夜。

家里传来诵经声。很多人出入自己的家。狗回不了家。他不知道那还算不算是自己的家。

第二天,十几个人抬着两具白色的物体从大树下面走出来。狗确信其中一个就是自己的主人。他在十几个人身边焦急地穿梭着。他跟了主人五年,狗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一片白布隔着他们。从那一刻起,狗知道主人死了,那个瘦骨嶙峋的主人死了。一股死人的味道让狗心里发痛。狗愣在人嘈杂的脚步声里,仿佛失去了自己。人越走越远。过了好一阵子,狗突然醒悟过来,他一个健步冲到那十几个人中,张着口就开始冲抬主人的那几个人叫。狗不是咬他们,狗是在喊自己的主人。那几个人魂飞魄散,哇哇地跑开了。主人从那几个人的肩膀掉了下来,落在狗的面前。那是一张比瘦骨嶙峋还要瘦骨嶙峋的脸,脸上全是伤。狗冲主人叫。狗想喊醒主人,想让主人看看他。主人紧闭着眼,一副怎么喊怎么也不愿醒过来的样儿。狗又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他想竭力让主人听见他的喊。主人还是躺在泥巴地上不理他。狗用自己的舌头去舔主人的脸,主人的脸冰凉凉的,一股人血的味道进入狗的嘴。狗害怕,一圈圈地围着主人转。狗用双脚使劲地刨土。尘土飞扬,硬土割伤了狗的脚,一滴滴血染红了土。狗无意间抬头看见那棵歪脖子树。树还是那棵树,主人却不再是主人。一种老和另外一种老,在某个时间从此错过。

“伤天害理的畜生。”狗听见这句喊,接着雨点儿一样的飞脚落在他身上。他在一群人的脚下乱窜。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很乱。乱让他恐慌和无助。

在乱中,狗想起有一年他和主人在一片森林里迷了路。大雨,狂风,雷电,很多树在雨中断裂。那次,他和主人的世界也是一片乱。不过那次有主人,在乱中,主人把他带进一个山洞里度过了一个长长的夜。

狗仓皇地逃。他逃到人群最后面。他看见人群把主人重新从地上拾起来,放到人的肩膀上往前走。那个瘦骨嶙峋的主人在人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的,像跟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那个娃夹在人群里冲狗笑。娃向他走来。

“我想用弹弓打这些人的头。”娃对他说。

他躲开娃。他躲不开娃。

狗停下来。狗看着前面的主人,主人在往西坡走,很多人在往西坡走。西坡是凹村人一辈子的终点。

“离那条疯狗远点。”一个女人对着娃说。娃朝女人走去,娃在人群里一次次地回头看狗。娃的眼睛在人群中黑亮亮的,像一片很深的暗不经意钻进了娃的眼。

一天之后,一堆新土在西坡垒了起来。野风一吹,那堆新土堆上的土一粒粒地往远处掉。

狗回过一次村子。再进那个村子,很多人“畜生畜生”地骂他。狗想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所有人的厌。狗告诉自己,以后再不会踏进这个村子半步。

狗垂着头往村外走。狗已经没有心情给村里熟悉的一切告别。没什么可告别的。狗对一切失望,一切也对自己失望,狗想。

娃突然从一棵大树背后窜出来,他把绷紧的弹弓对着狗。

“你是我的。”娃说。弹弓里的子弹朝狗飞来。狗可以躲闪,狗没有躲闪,狗任由一颗子弹朝自己飞来,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狗昏昏地倒下了,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他的主人,那个在一棵枯树上一直等着他的瘦骨嶙峋的主人。

那一刻,没一只鸟在树上飞。

(责任编辑:王倩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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