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市返回村庄的路,是一个人的乡关。路上的追寻和复归,所有的疑惑与抗争,承认与不舍,是一个人的乡愁。
我们在3间瓦房里过活一生,生儿育女,劳动的时侯低下头,像牛一样拉车,像马一样驮粪,一面古铜色的脊背,就能背一座大山四季的粮食和果实。那压弯的腰椎,从不屈服耕耘光阴的沉重。再苦再累的人,回到屋檐下都是神仙,用马勺喝水,要大碗吃饭,长烟锅子吸一大把的烟面,玻璃瓶特曲要掌号(喝)一大瓶,才算过的是光阴,人生才算过瘾、算痛快。
村里人终年到头,像牛像马地干,挥汗如雨地干,田野就是舞台,是疆场,村庄就是家,是窝。天黑了就回来歇息,抱孩子,暖热炕。扯长呼噜响破天。
房子是霉尘的,低矮的,土黄土黄的墙皮有些剥落的,像绘下的地图。一圆转的房子里,堂屋、偏房和耳房子,那里面瓶瓶罐罐,储放着几代人生活的证据,这些比金银细软还值钱的家当,一些上面还是不是有祖先的汗渍和手温。还有折叠起来,包裹起来,压在炕沿下,装在箱角里,藏在墙旮旮里的东西,那些角角落落被薰黑、被腐蚀的宝贝,才是一个家族不能失遗的生活。就是把命丢了,把旧房子都拆了,也要留下的念脉。那里面最要紧的话,是口耳相传的秘密,和一个长辈快走的时侯才说的话,他们传男不传女,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能去破天机。放了几辈人的东西,老房子负责传承和保守。
我收留渐次荒凉的季节,让时间停在过去的茂密里,老房子里一天的烟火和走动,就是一个人的一生。还有许多打算改变的事情,我们还要鼓足劲。可是,让满坡的槐芽再发一次、绿一次已不可能,让满山的小麦再翻浪、再丰收也不可能,槐树老了,小麦病了,那年的春天荒凉了,野韭菜长到了山顶庙旁,和尚们提着?头挖,铲。雨水和阳光还是在该照时照,该下时下,但它们活不了了。山上的土,不知是太酸了,还是太碱了,草木不喜欢这向阳的北山了。有人说新一代的化肥,让满坡的槐芽再发一次、绿一次已不可能,让满山的小麦再翻浪、再丰收也不可能,槐树老了,小麦病了,那年的春天荒凉了,野韭菜长到了山顶庙旁,和尚们提着?把自然的秩序搞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