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是个素朴平淡的名字,可是,在30年前的矿区,许多父母象约好了似的给女娃都取小名丫丫,有俩女儿的人家竟有分别叫大丫丫、小丫丫的。或许在父母们心中名号越简单孩子越皮实,或许他们觉得矿里长大的女子原该平实些。和丫丫们一起长大,又各奔东西,间或知道她们的讯息,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为她们身上山风涤荡的痕迹,为她们性格中太阳石留下的烙印。
多年前,因为矿里搬迁,丫丫们大多从矿山走进了城市,她们象融入大海的水滴再无踪影,我们彼此间少却联系,偶而遇见也生份得很,好在相熟的朋友常带来她们的故事。原来,与我同龄的她们大多没有固定职业,有的卖服装,有的卖书报,还有的给人打工。在这飞速发展的小城里,这些矿山出来的女子不起眼却很难得。无论干什么,她们都象扎根岩石的山杏,雨打不怕,风吹不垮,用自己的辛勤劳作养家、爱家、顾家。有一天,我意外碰到一个特爱美的丫丫,推着一辆褪了色的自行车,车把上别满报纸,后驾上驮着两个装报刊的布袋,被太阳晒得泛白的红色工装象搭在她身上的麻袋。我愣住了,可她笑了:“不认识了,还是吓着了?瞧我这样,也就剩个自在了……”她说得从容自若,反倒让我觉得自个儿是困手缚脚的笼中鸟,心里涌上一份酸楚,不知是为她还是为我。
是啊,在旁人看来,她们没有多大理想,也不敢作超越现实的梦,她们最大的满足就是家人快乐健康。不过,同某些物欲鼓胀的人群相比,她们更象不妖不媚的浮萍,在平凡中显现着清新质朴。
有人说,她们活得象小草般无声无息。有一位始终未曾离开视线的丫丫,嫁了个离异带孩子的男人,夫妻二人都没有固定职业,房子是租来的,家中所有开支全靠打零工来挣,婚后不久两人又有了孩子。为了生计,她俩天一亮就各自奔波挣钱,天擦黑才回家,这样的四口之家,应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愁苦和无奈,可她们一家总是爽朗干净,充满信心。我想,是因为对生活、对亲人、对社会和阳光的爱,才让她们如此祥和宁静。
还听说几个丫丫在商场打工,或是自己开店,日子过得不错。
我猜想走出矿山的丫丫们,也曾想象过花朵的芬芳,也曾赞叹过大树的挺拔,她们努力过,但依然是无名之草,是苍穹中微弱的星光。不过,她们还在努力,并因为努力而过得踏实、心安。
泰戈尔说:“天空不会留下飞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矿里来的丫丫们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走着,我在心里默默为她们祈福,愿她们从星星走成夕阳时,依然是满足的、幸福的。